孰料,就在嶽以睦態度有所軟化的時候,太子妃打發人來告知自己,皇后吩咐讓靜嘉出宮回府調養身體。
倪子溫乃是太子黨要臣,嶽以睦斷不敢拿這件事驚動他的準岳父,那麼,靜嘉是怎麼在他眼皮子底下搬來了英武伯夫人這位大救兵呢?
就在太子沉吟未語的時候,嶽以睦已越過他一步,走近靜嘉,“小王有幾句話想同二小姐說,不知伯夫人可否行個方便?”
英武伯夫人說起來雖是靜嘉的長輩,但到底沒什麼理由來管靜嘉,因此她踟躇片刻,便將試探地眼神望向了趙菡。趙菡瞥了眼靜嘉,從容一笑,“這怕是於禮不合吧?王爺有什麼話不妨在此處交代給二妹妹?也免得傳出話去叫旁人非議二妹妹的清白。”
當著眾人,趙菡的話說得光風霽月,好似沒有半分私心,饒是嶽以睦再任情任性,也不能不賣她這個面子。兩方又寒暄幾句,英武伯夫人終於提出告退。
坐上歸家的馬車,靜嘉懸著的心總算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即便身旁陪著她的是趙菡,靜嘉也無法剋制臉上漸漸浮出的笑意。
趙菡看著靜嘉頭抵車壁,眼中喜不勝收的神情,不免搖了搖頭,“二妹妹,你可知太子為什麼要軟禁你於東宮?”
靜嘉被這麼一提醒,臉上的輕鬆被極快地收斂起來。太子既然是與臨淄郡王有了分歧,若叫父親知道,他必定是站在太子那一邊。先前自己身在東宮,邵氏心疼自己,捨不得讓父親犧牲自己的聲譽來幫太子達到目的。但是,如今自己平安回家,倪子溫定是會完全倒戈向太子。
想到這兒,靜嘉不準備同趙菡說實話,“我不知道。”
趙菡皺了皺眉,將信將疑地掃了眼靜嘉,“二妹妹若不知道,那怎麼會覺得自己被軟禁,還使人告訴母親呢?”
“良媛身子無礙,心情閒適,與太子之前所說完全不同,而我只能出入雨秋閣和衍慶殿,太子妃不許我見其餘任何人,不是軟禁是什麼?”
靜嘉眉黛微挑,理直氣壯,趙菡也不知該如何繼續質問下去。姑嫂二人向來不睦,此時沒了話端,便一路靜默無言。直到馬車停在了倪府,靜嘉才在下車前叫住了趙菡,“此番還要多謝嫂嫂出面幫忙。”
她語氣誠摯,趙菡的動作不免頓了頓,“二妹妹不必與我客氣,我也不只是為了你。”
言罷,趙菡踩著木階踏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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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擔心女兒,邵氏拖著病體特地等在了垂花門畔,見到靜嘉跟在趙菡身後緩緩回來,邵氏情難自禁地迎了上去,“嘉兒!在太子那兒可受了委屈?良媛可還好?”
靜嘉向母親行了個禮,接著緊走了幾步,挽住邵氏,“女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姐姐一切都好,女兒也沒有受過委屈。”
靜嘉此話並非安慰邵氏,太子和太子妃雖不許她去雨秋閣和衍慶殿以外的地方,但在起居上待靜嘉確實周到細緻,沒有讓她有半分的不適。
聽女兒這麼說,邵氏才算放下心來,“那就好,你讓人帶過話來的時候,娘可要擔心死了。幸虧還有你嫂嫂這門路,不然娘便是擠破腦袋都找不出法子來……”
靜嘉微側身,對上了趙菡的目光,“多謝嫂嫂。”
當著邵氏的面,趙菡對靜嘉的態度親熱的恰到好處,“二妹妹不是才謝過一次嘛,跟我還要這樣客氣做什麼?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邵氏欣慰地拍了拍靜嘉的手背,“你嫂嫂說得是,咱們也別在這兒站著了,你甫從宮中出來,料必累極了,你先回宜寧院好好休息,等用了晚膳再同母親詳述。”
靜嘉蹲身一禮,乖覺稱是,她目送著趙菡扶著邵氏離開,才與雪桂、綠玉一同回了自己的閨閣。
心裡的防備卸了下來,靜嘉躺在“明月引”的床上,沒用多久就睡了過去,這一覺一睡便到了用晚膳的時辰,綠玉喚起了靜嘉,催著她重新更衣打扮,前去德安齋與父母共進久違的團圓飯。
與靜嘉料想的不同,這頓晚膳並沒有太多家人熱絡的問候,除了邵氏仍然時不時親自為她佈菜,倪子溫的臉色卻可謂疏離。
靜嘉打量父親了一陣,隱隱猜出了倪子溫為何不快。果然,晚膳用罷,倪子溫便將嫡女留了下來。靜嘉見父親面色不善,不敢貿然開口,邵氏也十分知趣地沒有打斷父女二人的談話,任由長媳和幼子敦禮陪伴,進了一側耳房。
倪子溫看了靜嘉,接著叫女兒進了他的書房。
“是你讓人知會你母親想法子帶你出宮的?”倪子溫嚴厲的態度讓靜嘉不由一怔,她只是自保,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倪子溫要用這樣責備的口氣同她說話?“你在端本宮中的時候殿下苛待過你?”
靜嘉不解地望了眼父親,照實而答:“回父親的話,太子殿下不曾苛待女兒,也正是女兒讓人委婉的告訴母親,救女兒出宮。”
“糊塗!”倪子溫低斥一聲,“既然殿下沒有苛待你,何談‘救’字?你可知你壞了太子的大事!也壞了你自己以後的前途!”
靜嘉心裡滿是不解,皺眉看向這個急躁卻還在極力壓抑怒火的倪子溫,“父親,你一早就知道太子的安排?你和姐姐都知道,所以故意讓我入宮?”
“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早就知道。”倪子溫一臉訝異地看了眼靜嘉,神色並非作偽,“是今日殿下特地同我說的事情原委!你也太不知輕重了些。”
靜嘉喉中一梗,試探地問:“那太子有沒有告訴父親,他是為了挾制臨淄郡王,才將我軟禁在東宮的?”
倪子溫的眼神裡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廢話,便是殿下不說,為父也不會猜不到!”
“那父親為什麼還要責怪女兒?王爺是我未來的夫君,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理,看著王爺為人魚肉,任憑太子宰割?”
靜嘉說話聲情難自禁地越提越高,倪子溫漸漸皺起眉央,“王爺?他現在做的事戳了穿就是大逆不道!若太子不加以壓制,你以為他還能做成他的王爺?你別看爹是幫著太子,實際上也是幫你啊傻丫頭!”
“大逆不道?王爺做什麼事了……”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不必知道那麼多。”倪子溫大手一揮,“你只管記著,爹和殿下都是希望臨淄郡王能安分守己,到時候老老實實同你一起去就藩,唯有這樣,你和王爺在一起才非禍事,至於旁的,你都不必置理!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務必配合殿下,記得了嗎!”
靜嘉被倪子溫的話觸及,埋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她沉吟片刻,終究還是讓理性佔了上風,恭敬地稱了是,“女兒記得,請父親放心。”
倪子溫掃了眼女兒低垂的腦袋,緊抿的唇角,本還欲多教訓幾句,卻到底是把話都壓在了肚子裡。“得了,時辰不早,你趕緊回去歇著吧。明日內造辦的人會來,你仔細應對,切莫失儀。婚期馬上就會定下來,到那個時候你就安心在府中待嫁,不要出去亂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