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動作一滯,接著輕巧放下了透著茶碗,“本宮也希望,你不必讓本宮來費心。”
她好像在暗示什麼?
靜嘉挑眉,目光遇太子妃剛好對上,太子妃微微一笑,並不躲閃,“怎麼?二小姐有問題麼?”
“沒有。”靜嘉答的乾脆利落,“臣女不放心姐姐一人在衍慶殿,請娘娘容臣女先行告退。”
太子妃以手支頤,“去吧,替本宮問你姐姐好。”
靜嘉低垂首,“是。”
這麼就完事兒了?靜嘉滿心疑惑。
沒有刁難,也沒有面子工夫的客氣,太子妃叫她過去,難不成真的只是為了問問自己住得好不好?還是為了說剛才那番陰陽怪氣的話?
邵氏不在,自己唯一能請教的人,大概就是姐姐了。
靜嘉這麼想著,便準備直接回衍慶殿,但很顯然,她遺漏了b選項。
“二小姐。”
靜嘉被忽然叫住,向聲源處瞥了下頭……算是個熟人兒,阿童。
“童公公。”靜嘉立在遠處,十分客氣地朝他頷首為禮,“童公公怎麼來端本宮了?”
阿童笑嘻嘻地湊到跟前兒,變戲法似的在靜嘉面前變出了一個長條的錦盒,“二小姐叫奴才阿童就好,奴才是奉王爺的意思,來給倪良媛送老參的。”
靜嘉頷首,“那我先替姐姐謝過王爺,也謝過你了。”
“二小姐客氣了,這都是順便的事兒,奴才來,是專程請二小姐的。”阿童眨了眨眼,想提示靜嘉自己說出他的目的一般。
饒是靜嘉已經猜到,見了阿童這個表情,也有幾分不願,不願主動說出。“哦?請我做什麼?”
阿童也不惱,眼睛笑得眯了起來。“請二小姐移步端本宮外,咱們王爺有幾句話想跟二小姐說。”
靜嘉斜睇了眼身側的冬箏,冬箏始終是垂首的姿勢,彷彿根本沒有聽見這兩人在說什麼似的,果然是在宮中歷練出來了。阿童根本不急著靜嘉的答覆,始終是一副笑面孔,極耐心地等著靜嘉左顧右盼。靜嘉猶豫一刻,終究是婉拒了。“臣女身份不便,阿童替我帶句話,讓王爺請回吧……”
阿童好似早料到了她的答案,笑得見牙不見眼。“王爺說了,二小姐必然不肯見他,不過,王爺還說,二小姐在宮裡必定有許多想知道的事情,王爺都知道,願意為二小姐解惑。”
靜嘉挑眉,“我能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情?阿童,請你幫我轉達王爺,知道的越多才越不安全,靜嘉不傻。”
阿童一愣,竟不知要如何再反駁她。靜嘉見他不再多話,伸手奪了他捧著的老參。“不過這個……我就替姐姐收下了,多謝王爺。”
嶽以睦在端本宮外等了半天,結果就聽到阿童這樣一番答覆,氣得牙都癢癢。“她真是這麼說的?”
阿童小心翼翼打量著嶽以睦的神色,輕聲答是。半晌,嶽以睦甩袖。“走吧,該去書房了!”
就這麼完了?阿童挑眉。
顯然,嶽以睦不會輕易放過這丫頭。他主動來幫靜嘉,儼然是因為靜嘉有著被幫的價值。兩日後,靜嘉幾乎要在每天陪著靜嫻說話的生活裡快悶出蘑菇來的時候,嶽以睦猶如神兵,降臨衍慶殿。不過,彼時,太子殿下自然也在。
靜嘉起身行禮時,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嶽以睦的神色,果然,嶽以睦黑曜石一般的烏瞳,正含著笑意,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靜嘉一顫……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紅帽,恨不得拉起袖口,遮住他的視線。
不知是不是嶽以睦的眼神太熱辣,太子納罕地將目光落到了這兩人之間,不斷徘徊。
靜嘉幾乎要紅了臉,嶽以睦反倒淡定的不得了,向被床外紗帷擋住的靜嫻行了個半禮,靜嫻側身避過了。
“早聞良娣身體不安,皇兄惦記得緊,今日難得小王也有空,便來看看良娣,但願不是叨擾。”臨淄郡王雖是對著靜嫻說話,陰鬱的眼神卻是飄到靜嘉身上,靜嘉覺得自己彷彿被拿槍掃射了一圈似的,連呼吸都不敢太深。
從前沒發現……這臨淄郡王戾氣這麼重耶,自己不過是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的勾搭,至於、至於這麼大張旗鼓的來示威嘛。
殊不知,嶽以睦不滿的恰恰是她的義正言辭,這傻姑娘,什麼時候變機靈了?
靜嫻人在簾後,傳出來的聲音卻還算清晰。“多謝王爺關懷。”
話不多,十分有禮,作為太子的妾侍,和太子的兄弟就應當保持這樣合理的距離。
太子很滿意,嶽以睦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的情緒。接著,太子十分順當的勾上了嶽以睦的肩膀,“走吧,你皇嫂等著呢。”
靜嘉本以為這就是結束了,可嶽以睦明顯沒打算放過她。
“皇兄,不如叫上二小姐一道兒吧,皇兄可別說把人家倪大人的愛女留到宮中,連一頓正經的宴都沒賜過。”嶽以睦抱臂,笑的十分輕挑。
太子見慣不怪,對嶽以睦這樣子並沒什麼反應,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靜嘉,半晌,如了嶽以睦的意,“有理,不知二小姐可賞臉,與小王用一頓晚膳?”
67晚膳
靜嘉一愣,下意識地睇了眼嶽以睦,遲疑片刻才道:“那臣女恭敬不如從命了。”
太子溫和一笑,抬步邁出了耳房。嶽以睦故意慢了半拍,回頭朝靜嘉挑釁地一笑,“這句話,二小姐應該多說給本王聽。”
靜嘉霎時就惱了,且不說靜嫻尚且在屋裡,便是旁的宮娥,也沒準會將這話傳出去,她不過十二歲,可沒想這麼快因為“人言可畏”就被迫許了人家。靜嘉沒有立時跟上去,而是先回身撥開床帷,坐到了靜嫻身側。“姐姐,我去前面用膳了……”
靜嫻恬淡地笑著,拉著靜嘉的手,將她的五指叉開,然後交握。“妹妹,如果可以,別嫁入皇家。我記得你和孫家少爺很好的,他不錯……如果可以,記得讓母親替你做主。”
“母親不同意。”靜嘉直截了當地把她與毓慎的不可能告訴靜嫻,“我也不喜歡他,姐姐,你放心,我和臨淄郡王沒什麼,他就是……因為認識毓慎,所以和我有幾分熟悉罷了。”
靜嫻輕巧一笑,“妹妹,你如今是什麼身份?倪府嫡女,說不準大哥班師回朝就要加官進爵,爹爹的仕途更不必說,莫說他是個郡王,便是太子殿下,聘你為妻都不是不行的。你雖無心,不代表旁人沒別的意思,凡事還是慎重些吧。”
“好。”靜嘉認真應了下來。
果然,宮廷給靜嫻帶來太多觸動,從心境,到看待世事,都有了不同的改變。兩年前,饒是靜嫻再穩重,看事也絕不會這般通透。
也許,能讓人成長的只有經歷。
其實,這一頓晚膳用的還算輕鬆融洽,靜嘉挨著太子妃坐,只需要安靜地低頭吃菜,太子兄弟一直交談甚歡,連太子妃鬥毆沒插上幾句話。倒是太子,大概因為心存愧意,時不時把話題捎上靜嘉,問問她在宮中住得好不好,有沒有不如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