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頭、都、大、了。
靜嘉作為女兒,當然也要陪著頭大。說實話,靜嘉還是很喜歡自己這個長姐的,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呃,主要體現在幫靜嘉做繡活兒上。大概是秦姨娘教女有方,或者自己的脾性完全遺傳給了靜嫻,總之倪靜嫻從來沒有對吃穿用度明顯比她好很多的靜嘉有過什麼不滿,反而格外照顧。小姐兒倆一度感情好的蜜裡調油,完勝倪子溫與秦姨娘。
但是隨著母親與秦姨娘走向貌合神離的境界,靜嘉也不好意思和靜嫻像以前那麼好了,而這一點靜嘉又不想讓靜嫻意識到,畢竟是“上一代人的恩怨”。靜嘉的頭,自然而然也、大、了。
好在還沒過年,即便著手說親,也要等新一年才可。於是,臘月初一這一天,在還有最後一個月用來糾結如何處理的時候,邵氏決定去京郊的岫雲寺上香禮佛,此次隨行的人員主要有:嫡女倪靜嘉。
除了長兄長姐,靜嘉其實還有一個妹妹靜雅,是宋姨娘生的。不過,這母女兩人很是討人嫌。
宋姨娘是聘來的貴妾,剛入府那幾年,慣會拿喬作勢,自以為讀過兩本詩書,就與旁人格外不同。今日嫌棄擺設的花瓶不應景,明日又賴裁剪的春衣不時興,但實在長得漂亮,頗得倪子溫幾分喜歡,邵氏無法,只能忍著。
男人嘛,對女人的新鮮勁兒一旦過了,也就覺得那麼回事兒了,不過幾個月,倪子溫就淡下來了。於是,邵氏開始擼袖子解決這個小賤人。先是略作挑撥,讓她在倪子溫跟前兒犯幾回忌,說些不該說的話。
宋氏是個按不住性子的,巴巴兒地湊到倪子溫耳朵邊說他大老婆善妒,如何待她不好bbb……一次兩次罷了,倪子溫就當她是使小性兒,信口哄了兩句,時間久了,倪子溫就不耐煩了,他又不蠢,看著大老婆把好東西見天兒往宋氏屋子裡送,再賢惠寬宏不過了!媽蛋,難道還指望老子寵妾滅妻不成?倪子溫大怒,徹底冷了宋氏。
邵氏輕輕鬆鬆贏得漂亮,等過了一兩年,邵氏把宋姨娘修理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把她推到倪子溫跟前兒。反正邵氏沒指望倪子溫一輩子不搭理宋氏,畢竟那麼漂亮,花錢養著,不用白不用,兩人既生齟齬,倪子溫就上不了心了。沒多久,宋姨娘得到批准,生下了三女倪靜雅。
要麼說母女連心呢,這倪靜雅也實在是個不招人待見的。小小年紀,別的沒學會,就知道對著別人的東西眼紅了。凡是她沒有的她都想要,凡是別人比她好她都不高興……閒著沒事兒就去告個黑狀,宋姨娘立刻哭哭啼啼的去找倪子溫。
熊孩子!
邵氏不是沒管教約束過,但她實在不想把這掉價兒孩子領到自己名下來,長到七歲,管不住了,索性任由宋姨娘去了。平日裡不得已的場合,才叫靜雅出來露露臉,以示邵氏身為嫡母,並未虐待庶出子嗣,但像今日這般,風和日麗,歡愉出遊,自然是不會帶上她來礙眼。
長女在家繡花,等待來年開始著手說親。是以,邵氏只帶了最得意的作品——自己的親生女兒,前來岫雲寺放風。
倪靜嘉倒是很願意來上香,比起在府裡圈著吟詩作對賞月繡花,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當然有趣得多,但問題是,她暈馬車……一路顛簸下來靜嘉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緩過來,邵氏又發話了:返!
靜嘉內牛滿面。
2巧遇
所謂無巧不成書。正當邵氏帶著女兒心平氣地和出了岫雲寺,準備登馬車時,遇上了老熟人孫夫人。孫夫人帶了一雙兒女孫毓慎和孫毓瑾,亦來上香。
岫雲寺是京中官戶常來常往的寺廟,世家進香,總會提前幾日使人與住持打聲招呼,以防一家閨秀被另家少年郎衝撞,佳話不成,反成怨偶。是以,像今日這樣的偶遇,著實難得。
好在倪孫兩家本是世交,兩位夫人只連連道緣分,接著歡歡喜喜的挽著手重新入了寺院,三個小孩兒跟在後面好生無趣。倪靜嘉心說,若是早知會遇上孫毓慎這個魔王,適才寧可暈車也要快點走。
孫家兄妹倒是開心的很,孫毓慎是開心遇到總被他欺負的小靜嘉,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指的就是這一對小冤家,而孫毓瑾則是開心終於能有個女伴了。
孫家奇特,從正室夫人倒偏房姨娘,舉凡有孩子的都是兒子,毓字輩兒裡竟只有毓瑾一個丫頭,毓瑾平日無聊,難得見到靜嘉,歡喜的要跪哭了。
“靜嘉!”毓瑾性子跳脫,沒繃太久就纏上了靜嘉,“岫雲寺西路的院裡有片梅林,也不知道開花沒有,不如我們去瞧瞧罷。”
“這才臘月,哪裡會有花開。”靜嘉又不是頭一回來岫雲寺,敷衍的極快。
毓瑾不依,“蠟梅難道不是臘月裡開?”
“當然不是,蠟梅是因為花骨朵看起來像蠟,才叫蠟梅。”靜嘉從善如流。
“那我們打個賭如何?”靜嘉回頭,果不其然,已經十三歲的孫毓慎居高臨下的看著妹妹和靜嘉,靜嘉理也不理,只朝毓瑾道:“不若我們去西院禪房吃茶?昨日剛落了雪,寺中定收了雪水,用來泡茶再妙不過。”
靜嘉的靈魂到底是二十多歲的年齡,從小以來就在同齡人裡很脫俗,頗得幾個小姐妹的擁戴,此時她發了話,毓瑾便無心糾纏先前看花兒的說法,忙應了好。靜嘉得意地睨了眼孫毓慎,拉起毓瑾的手,朝母親與孫夫人道:“娘,我帶毓瑾去禪房吃茶,不打擾您和孫嬸孃了。”
“去吧,不要叨擾師父們唸經。”
“是。”靜嘉乖巧行了禮,挽著毓瑾往後禪房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打發姚黃去備茶。毓慎不肯落單兒,好在三個人歲數都還小,沒什麼男女大防一說。毓慎朝母親與邵氏行了個禮,跟著就去了。
毓瑾走在靜嘉身旁,嘁嘁喳喳說著家裡兄弟們的趣聞,時不時就揭大哥毓慎的短,害的毓慎在一邊兒聽得臉黑。
孫家乃是大族,又不比倪家那樣和諧,孫毓慎作為嫡長子,被父母雙方都寄寓厚望,管教極嚴。偏偏這孫毓慎是個混世魔王的性格,一個沒看住就會闖點禍,今兒讓家學師傅當眾出醜,明兒又惹哭了庶出的小弟,總之,沒一天讓他爹媽省心。
孫父雖然是徹徹底底的文人,官居正三品翰林學士,但免不了氣急攻心,請出家法,動那麼兩回手。而毓瑾又是個小沒良心的,白吃了哥哥那麼多松子糖,看到靜嘉,一口氣便把哥哥的醜事全說了出來。
“靜嘉,你是不知道,我哥現在胳膊上都有藤條印子呢,這回是真氣急了我爹,書房裡那副畫,可是兩朝遺作呢,我哥給毀的……補都補不回來啦!”
禪房大窗下有軟榻,毓瑾一面說一面拉著靜嘉坐了過去。
靜嘉雖然有點怵這個小魔頭,但還是不忍他被自己親妹出賣得太過分,頗有點心疼的架勢,探頭去看站在毓瑾身後的毓慎。“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