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豐兒心中暗罵:“誰說君小公子傻?老子叉死他!”低聲道:“咱們悄悄地去,您扮成下人的模樣,不會有人知道的。”
君茹澤狀甚猶豫,李豐兒卻極力慫恿,兩人嘀咕了半天,君茹澤終於道:“那好吧,你和我一起去,要保護我的安全,其餘人,就不用讓他們知道了。”
於是李豐兒伺候著君小公子換了一身下人的衣服,悄悄地去探望已經快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的舊相知顏淮月。
兩個人賊頭賊腦地在侯老七那個破舊的大院子外窺視了半天,李豐兒去打探到侯老七不在,但就算侯老七不在,他的爪牙卻有很多都在,而且兩人不知道顏淮月住那間屋子。正猶豫間,桃夭忽然出現了,冷冷地瞪著兩個人,片刻後做了個手勢:“進來吧!”
三人躲開一雙一雙窺視的眼睛,穿過一堆一堆叫不出名堂的破爛,拐過一條一條擁擠狹窄的迴廊,君小公子走得戰戰兢兢害怕不已。待他走到顏淮月的房間外,桃夭打手勢不許李豐兒進去,君茹澤只好單獨跟著桃夭進去。
待進入房間,君茹澤見室中分為裡外兩進,陳設乾淨簡陋之極,只南窗下設了一張大大的書案,有一隻官窯青瓷筆洗,被隨便插了幾枝豔麗的桃花在裡面,是僅有的一抹亮色。
君茹澤愣了片刻,道:“小月的居處如此寒酸簡陋,平日裡卻又如此風神高潔……”
桃夭鄙夷地撇他一眼,心道:“你家小月就是高山流水,我們都是下里巴人!可惜他瞧不上你,你再花痴也沒有用!”打個手勢,引著他進了裡間,顏淮月正臥病在床,果然如李豐兒所言那般昏睡著,臉色潮紅,黑髮散亂,人是生生地瘦了一圈。君茹澤慢慢蹭到他的身邊,低聲道:“小月,我那天對你冷淡,你可是生氣,氣病了嗎?”
顏淮月昏昏沉沉,聽不見他自作多情的唸叨。君茹澤伸手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在顏淮月的床前坐下,接著絮絮叨叨:“小月,你病了,我看的很心疼。如今我想來想去,似乎還是你待我最好。你要能答應和我好,那該有多好啊,我這一輩子就值得了,我也不去再和別人這了那了。可是咱倆認識這麼長的時間,你始終對我不假辭色,我這一片深情總是沒有人回應,你讓我怎麼辦呢?你能聽到嗎?”他長嘆一聲:“我是個花痴嗎?我不是花痴嗎?我是與不是,江湖險惡,誰都不能倖免。這天下之大,知我心者,卻有幾人?”
作者有話要說:總是四處飄蕩著玩,真該更文了啊,自掌嘴三下
桃夭聽得心驚肉跳,見他伸手抓住顏淮月火熱滾燙的手,輕輕地搖晃了幾下子。桃夭不想讓他碰到顏淮月,正想去推開他的手,顏淮月卻慢慢睜開眼來,迷迷糊糊看到是君小公子,勉強笑了一笑,想說幾句話,但他病了後嗓子暗啞,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君茹澤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接著道:“小月,不管怎麼說,我最喜歡的還是你。但你總是不想和我好,我只好去喜歡孫哥哥,我決定和他交好下去,你可別來搗亂,我心裡實則還是記掛著你的,你好好養病,啥時候想通了就來找我,嗯?”
桃夭不斷袖,在一側聽得差點要把牙酸掉,咧著小嘴嘶嘶地抽氣。
顏淮月一聽焦急之情溢於言表,拉著他的手不肯丟,卻苦於說不出話來,三人相對無言了片刻,君茹澤道:“小月,如今外面很亂,我要早些回去,有機會了我再來看你。”很堅決地把他的手從自己手上扒開,然後走了出去。
桃夭和顏淮月看著他的背影,很堅定,很決絕,都有一點發愣,然後桃夭打手勢:“我怎麼看著小公子像是大義凜然的樣子。”
顏淮月怔怔不語,片刻後開始和桃夭比劃:“給我吃藥,給我吃天魔丹,我不能躺著,我得起來,我一定得起來!”
桃夭比劃:“不行,給師父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顏淮月比劃:“殺了你也要讓我起來!事關重大!”
桃夭比劃:“啥事能比你的命重要?”
顏淮月比劃:“你知道的,君小公子雖然對我存了別樣的念頭,可他也的確救了我幾次性命,做人豈可知恩不報?”
桃夭比劃:“你看他那樣子,飛蛾撲火自得其樂,你管得了嗎?”
顏淮月伸手拉住桃夭的衣襟,眼中盡是哀求之色,桃夭很堅決地扭頭不看他,顏淮月頹然躺下,片刻後指指自己咽喉,打手勢:“喉嚨疼得很,我想喝一些酸梅湯,這總可以吧?你快去給我弄!”
桃夭點頭答應住,出去張羅酸梅湯。待他端了酸梅湯回來,床上的顏淮月不知所蹤,桃夭驚訝地張大了嘴,把一碗酸梅湯摔落在地下,而後他狂奔到隔壁自己的房間中,開啟床頭的一個小匣子,裝天魔丹的青花瓷瓶還在,只是貌似……少了那麼一粒。
桃夭捶胸頓足,衝著自己的臉扇了幾下:“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小月很老實,沒想到他偶爾也會騙人。他這般簡單的伎倆都能騙住我,大家夥兒都說侯家大宅中最傻的是鍾小塔,其次就是小月,如今看來,這最傻的應該是我!”一邊自怨自艾,一邊衝了出去,再一次跑去找侯老七求救。
君茹澤帶著李豐兒,出了侯家大院,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君茹澤道:“李豐兒,我好不容易出來,還不太想回去,咱找個地方飲酒如何?”
李豐兒道:“小人自當跟隨伺候。”
兩人重新到了涉江酒館中,酒館中無人,清淨冷寂,只有賬房伏在櫃上打瞌睡。君茹澤在上次和孫壽一起飲酒的桌子邊落了座,招人要了酒菜,卻忽然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長嘆,片刻後低聲道:“青樓薄倖,桃李春風,黯然銷魂,香草美人,哥哥,這就是你一生的遭遇了。我雖然傻,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你……唉!”
他借酒澆愁,憂鬱無比,順手指指對面空位,道:“李豐兒,坐下!”
李豐兒道:“小人不敢!”
君茹澤道:“讓你坐你就坐了,陪我喝一杯!”隨手斟了一杯酒遞過去,道:“幹了。”李豐兒還在猶豫,君茹澤嘟起了嘴,嬌嗔道:“都是自家人,你這般見外幹什麼?平兒、福兒他們幾個都不和我見外的,偏生你就這般拘謹,再這樣以後不帶你出來了!”
李豐兒只得坐下,道:“小人多謝小公子賜酒。”舉杯一飲而盡。
外面夜色逐漸深沉起來,小公子側頭看看酒館外漆黑的街道,淡淡地道:“外面變天了!”
李豐兒心中一凜,暗道:“夜色深沉,無風無雨,如何你就看出變天了?”
君茹澤凝神打量他,片刻後微笑道:“你究竟是李豐兒,還是把豐兒的臉皮剝掉了做成人皮面具你戴上了?”
李豐兒忽然抬頭,驚道:“什麼?”君小公子一直掛著微笑,笑容溫良無害。
李豐兒一瞬間忽然臉色大變,指著他道:“你你你,君茹澤…你……竟然下毒……”身子卻慢慢地伏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