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京城。
仲逸回京後匆匆前來面聖,連回趟仲府的時間都沒有,都察院僉都御史樊文予和榆林知府李序南本想先見他一面,如今也只能在外邊候著了。
京衛指揮使司指揮僉事林宗武見到仲逸後,只是趁機微微說了一句“師弟,待會兒面聖,千萬要當心,最近接連線到各地的奏報,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
師兄的提醒並未讓仲逸感到更多意外,在遠田縣與倭賊的那場惡戰足以讓他明白即將有大事生。
相比而言,似乎也真沒有什麼比倭賊更重要的事兒了。
不遠處,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石成早已候在那裡,見仲逸過來後便徑直向前。
‘石大人,要說什麼儘快,皇上等著要見仲大人,耽誤不得’,司禮監黃錦知道仲逸與石成的關係,這也算是格外開恩了。
石成急忙向黃錦致謝,順手將仲逸拉到一旁道“仲老弟,你快說說,前幾日在遠田縣,到底生什麼事兒了?”。
果真是無孔不入的錦衣衛,好在當初露面的那些倭賊皆被一一斬殺,這一點雲歌親口所說,絕不會有半點閃失。
如此一來,仲逸會武功之事便無從洩露,而云歌的出現,更是能恰到好處的解釋這一點。
“石大哥,愚弟正打算向你說明此事呢,好多人……還有倭賊……後來我被人救了,但到底是什麼人所救,我卻不得而知,就這麼稀裡糊塗的下了山,然後再回的京城”。
仲逸故作不解道“你是否得知,那些倭寇最後怎麼樣了?他們膽子太大了,務必要全部除掉才能解我大明之危啊”。
石成微微點點頭“話雖如此,不過當我們的人趕到時,他們已被人全部斬殺,從現場痕跡來看,應是高手所為,大約有近百人的樣子”。
仲逸頗感欣慰道“如此甚好,不管怎麼樣,此事還得嚴查,倭賊是怎麼進的我大明腹地?他們到底有何目的?是何人相助,才能令他們長驅直入?”。
石成則有些疑惑道“你難道就不想問問到底是何人將他們全部斬殺的?又是誰救了你?”。
仲逸望望不遠處的黃錦,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他走出兩步而後壓低聲音道“不足百人的人馬卻有如此厲害的身手,不是你們錦衣衛就是你們東廠的人,除此之外,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見仲逸已與黃錦緩緩向裡走去,石成臉上一個大大的疑問“仲老弟……似乎說的沒錯,可是,他到底是被何人所救呢?”。
……
閣樓中,皇帝朱載垕正懶懶的躺在那裡,他似乎有些疲憊,一整天都是這個樣子。
‘仲愛卿,你總算是來了’。
仲逸行過大禮後,朱載垕似乎終於來了點精神,直直的坐了起來。
並未抬頭,仲逸心中卻再清楚不過這位年輕的皇帝本是身強力壯、大幹一番的大好時機,卻因為媚藥和後宮女人的消耗,已將他整個身子拖垮,沒有了半點活力。
按照之前在唐小丫那裡得到的訊息,這位總共在位六年的皇帝所剩時日已不多,大明朝即將開啟的是長達幾十年的萬曆征程。
而這位年紀尚輕的萬曆皇帝在登基之初,大權卻被掌握在太后等人手中,由此也就有了一場新的爭鬥與較量。
想到這裡,仲逸有些汗顏若能選擇,他情願呆在雲南大理,那怕是一輩子做個鹽課提舉司的提舉,也能自在些。
然所謂的自在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自古有‘勞心’與‘勞力’,者之說,勞力者以為勞心者勾心鬥角便是活的太累,卻不知在田間耕作一天的勞力者更累,而且後者甚至於一年的勞累卻無法保證來年的溫飽。
誠如讀書科舉,求學時以為寒窗苦讀太累,殊不知因為逃避這個勞累後可能換來的是——終生的勞累。
這一點仲逸心中在明白不過在雲南時,那些灶戶們只要能保證一年的溫飽便知足,殊不知對有些人而言,那不過是三兩句清淡之語罷了。
眼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他自然不曾想過這些生計之苦,但一任外官後,仲逸才知道何為溫飽之苦、之累?
簡直,苦不堪言、而且更累。
“啟稟萬歲,微臣回到京城後便直入皇宮面聖,多日不見,微臣思君心切,在雲南當差時也是戰戰兢兢,生怕有個閃失,有負重託”。
仲逸回道“今日見到萬歲,微臣……感慨良多”。
咳咳,朱載垕咳嗽幾聲,竟微微笑道“愛卿所言深得朕心、朕心甚慰,你在雲南乾的不錯嘛,大理的鹽,如今也是我大明最好的”。
說著,朱載垕指著一旁的一隻玉碗笑道“看到了嗎?這是從雲南送來的,朕一直放在那裡,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仲逸急忙回道“這都是微臣份內之事,到雲南後,微臣一直謹記萬歲教誨一粒鹽,可知天下”。
朱載垕身子再次微微一動,嘴角有些顫抖,最後卻只是淡淡一句感慨道“若是滿朝文武都能像仲愛卿這樣體諒朕之用心良苦,何愁我大明不能富足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