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剎那,他幾乎忘卻了自己身份,彷彿是在為救一個將死之人。
對個普通人來說,正與邪在生與死麵前,似乎還是顯得有些不夠分量。
天下之事,經不住細想,否則,便會現很多悖論,以至於人們都不知道該怎樣存活了。
“仲大人,實不相瞞,自從你來鹽課提舉司後,小人一直在關注你,……在京城也有一些關係,託他們也打聽過仲大人的一些經歷……”。
耿達微微道“我們這裡的鹽務……是一個很深的洞……小的原本將這個秘密帶到黃泉路上,誰知遇到了神醫,不管起死回生,還是迴光返照,小人認為這都是以老天給的一次機會”。
一次機會?
耿達繼續道“這次,我改主意了……我說……”。
還真應了那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仲逸回過神來,鄭重其事的說了一句“好吧,有什麼就說吧,本官親自為你記錄”。
末了,他補充一句“是誰指示你的?是鹽商,還是另有其人?鹽課衙門,或者其他衙門,是否有人與你們鹽商勾結,你知道多少?”。
不能再繞開話題,仲逸只得直奔主題。
咳咳,耿達嘴角皆是一片暗紅,說話的力氣明顯減弱。
此刻,他連擦拭的舉止也沒有繼續,顯然已經放棄了最後的“希望”。
‘仲大人,小人這個年紀,爹孃早已離世,家中唯有妻兒,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們啊’。
耿達努力的恢復神態,卻又無法自已“原本以為小人一死百了,但現在看來,他們是不會放過家中妻兒的……”。
仲逸放下長筆,急忙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何人要加害於你的妻兒?他們與販私鹽有何關係?你快快說來”。
耿達努力的喘著氣,聲音再次放低“小人這些年是賺了些銀子,都由妻兒保管,若仲大人願幫忙,他們會留幾萬兩給大人你……”。
什麼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仲逸有些失望,若眼前之人因思緒不清而語無倫次倒也罷了,但此刻依舊以銀子做交換,足見用心之深、深到要‘帶到那邊去’。
‘你覺得本官會缺你那點銀子嗎?你覺得本官是為了銀子嗎?’。
仲逸轉過身去,長嘆一聲“耿達,不要讓本官失望,也不要將本官心中那點同情,也最後抹去”。
是的,人人可以同情,但同情是有前提和底線的。否則便是農夫與蛇、東郭先生和狼了。
這些個‘故事’,當初唐小丫像對一個小孩那樣對仲逸講過,現在看來——意義深刻啊。
“仲大人……,你誤會了,小的不是那個意思……”。
耿達也顧不得那麼多,他只顧自己說道“小人有一本賬冊,詳細記錄著鹽商販私鹽的次數、路線,還有勾結之人,只要仲大人能確保小人一家妻兒平安,……那本賬冊,就給大人……”。
又是交換,與之前的銀子並無本質差別。
早在當初來鹽課提舉司時,仲逸被請到運大酒樓,陪坐的就有這個耿達,當時以為他與孫大比只是個小角兒,沒想到此人城府如此之深、深到令人汗顏。
仲逸說了一句“這麼說,那本賬冊,就在家中妻兒身上了?”。
耿達點點頭‘只要仲大人能救了他們,他們一定會將東西給你,從此再也不會露面,也不會出現這裡’。
這原本是耿達的一條退路‘若是有人將他逼急了,他就將這東西當做護身符,但如今看來,護身符是沒有了,但或許可以保住家中妻兒’。
但若是沒有外人介入,僅憑那本賬冊,怕是恰恰會招來殺生之禍。
“有人會滅口的,小人做的這些事都是一人所為,與家中妻兒無無關啊”。
耿達繼續之前的語氣“小人是被逼的,讓他們當‘打頭陣’的使,後來掙了不少銀子的,但命也保不住了,這才想了這個補救之法……”。
這也是江湖,鹽商與鹽商之間的江湖。
離京赴任之時,仲逸曾對這裡的情形做過多方預測,來此之後的情形、歷歷在目。
如今看來,遠比之前想的更為複雜。
一個頗為離奇的想法冒上心頭若換做自己是神醫,還會不會延續眼前之人的生命,那怕是很短暫的那種。
耿達身子微微異動,之後便是從懷中摸出兩樣東西來。
“仲大人,這裡有封書信,是給家中妻兒的,你拿著,他們見到書信後,自然會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