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高升,氣溫回暖,鹽課提舉衙門院中圍觀的人,終於不用再捲縮著身子了。
大堂的‘好戲’正在上演,對堂上諸位‘大人’而言,或是各懷心事、無法言明,但對圍觀的百姓來說基本還算是過癮的。
相比耿達、孫大這些鹽商,百姓們似乎更恨魯大頭這樣的惡人不僅圖財,有時也會要命。
這樣的人存在,就如同一個不安的隱患,不知何時就會爆出來,然後生在自己身邊,甚至於自己身上。
當仲逸命人將板子打在魯大頭身上時,堂外人群中叫好的聲音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儘管,這種聲音真的很低。
魯大頭是匪、是惡霸,在這一帶臭名昭著、人人皆知,打的皮開肉綻,豈能不令人痛快?
對耿達此人,人們並不是很熟悉,有所謂的知情人,也似乎就知道他是個鹽商,雖然沒有孫大的名氣大,但也是個很有錢的主兒。
是個富人,但似乎還與惡人沾不上邊兒,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哎,你們說說,待會魯大頭醒來後,仲大人會不會繼續命人打他?往死裡打……”。
“仲大人是個好官,但沒聽說嗎?販私鹽的事兒他可以管,魯大頭的其他惡行,還要其他衙門管,這裡是鹽課提舉司衙門……”。
‘照這麼說,這魯大頭還有活路,只要換個衙門,他又會像個沒事人一樣的’。
“要是所有衙門都有仲大人這樣的人,就好了……”。
堂上暫時處於‘休整’狀態,外邊院裡人群中就開始嘀咕了。
對大多數人來說,等著看魯大頭,才是關鍵所在。
人群中,最前排的幾個灶戶,尤其林大團,他聽的最仔細,這也是平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榮耀他謝絕了搬來的椅子,只是靜靜的盯著堂前的一舉一動。
身為德高望重的灶戶,林大團對魯大頭這種為虎作倀的惡人自然深惡痛絕,但對耿達這樣的鹽商,更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其中的緣故,恐怕只有這些灶戶們自己心裡最清楚……
一旁的吏目蔡一書看不下去了,他幾乎一直在低頭沉思,而後突然抬頭向堂下的耿達問了一句“你,是受誰指示?否則,僅憑你一人,豈能做的瞭如此隱秘之事?”。
這一刻,蔡一書沒有看仲逸的臉色,也沒有向對面的同提舉王核‘眼神交流’,目光直指情緒稍稍恢復的王核。
身為九品吏目,蔡一書憑藉他多年的嗅覺這鹽課提舉司衙門,是要變天了、也是該變天了。
今日既然給了‘舞臺’,他也不願再做擺設。
仲逸回過神來,之後便將一種欣慰的目光投向他鹽課提舉司需要這樣的人、有品階的這位同僚當中,也需要這樣的人、這樣的聲音。
王核表情百般古怪,好在有一旁的庫大使劉通提醒否則,他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一向唯唯諾諾、任勞任怨的‘蔡大人’。
老虎不威,有時就會被人當做是病貓。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耿達,你還不老實交代?看我們一向都不說話的蔡大人都開口了,你的機會不多了”。
王核意味深長的向耿達說了一句“耿達,這裡是鹽課提舉司衙門,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班頭小墩子立刻向仲逸道“仲大人,是否用刑?”。
仲逸微微一笑“你說呢?既然他不願說,就看你的了”。
末了,他特意說了一句“諸位,雖說本官只是個從五品,但畢竟在翰林院做過侍讀學士,承蒙萬歲厚愛,他日若有機會,本官定會向萬歲稟明今日堂前一幕”。
唏噓……
這一句,字字如刀,刮的某些人心口直痛。
小墩子掄起棍子,臉上皆是亮光“仲大人,你就瞧好吧……”。
如同待宰豬羊,耿達喉嚨都要裂開了。
連山珍海味都視為家常菜的他,那裡受過這等王法?
原本以為還有幾分薄面,那怕是半點僥倖心理,倒也落個‘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誰知,一旁的魯大頭就是活生活的例子。
‘仲大人,饒命啊,小的……小的全招了’。
見小墩子的木棍終究還是懸在半空,耿大再次跪步上前道“仲大人,此事事關重大,不知能否找個地方,單獨說……”。
圍觀之人再次嘀咕起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還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
王核再次起身道“大膽耿達,你這是逼著仲大人要違反朝廷規制嗎?公堂之上,你信口開河,豈知私設公堂是何罪名?”。
耿達啞然,癱坐地上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痛苦,如鯁在喉、又似芒刺在背,簡直變了一個人似的。
片刻之後,他竟倒在了地上,連同抽搐的腿腳,之後便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