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天子而言,最怕聽的一句話,恐怕就是要“變天”了。
可是,這‘變天’與裕王府,有什麼關係?
而仲逸,一個小小的六品,與裕王府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僅僅因為他是翰林院的侍讀?去過裕王府嗎?
父子關係,裕王是皇帝的兒子;朝廷執行秘密差事的衙門,有錦衣衛、東廠;從名分來看,一個為君,一個為臣,不言自明。
裕王繼承大位,幾乎毫無疑問,這一層,裕王心中再清楚不過,而對朱厚熜來說,沒有人比他心裡更明白的了。
這個道理很簡單此事,正是由他來決定的。
突然,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仲逸想起了小時候在義中村時,村民們經常說的一句話這東西原本就打算給你的,但是,你要是硬搶的話,偏不給。
是這麼個理兒。
“啟稟萬歲,裕王府一切正常。無論讀書、交流心得,殿下都絲毫沒有異常之處”。
思量半天,仲逸決定還是儘快繞開這個話題。
皇位繼承大事,既關乎朝廷大計,但其中也多多少少牽扯到一些家事從江山社稷而言,能者、賢者,有擔當、有魄力,更有帝王般高瞻遠矚、遠見之人,更為合適。
而從父子之間的情感而言,還是會摻加進去一個感性因素,這也是人之常情。
對朝中做事的文武大臣來說,新君繼位,總是與自己的前途命運息息相關,甚至會關乎到性命攸關。
這幾種情形交叉在一起,就會變得極為複雜皇帝內心的最終決定,裕王心中的真實想法,眾人的抉擇,等等……
故此,這檔子事兒,還是儘量少摻和的好。
“說起來,這段時間,微臣一直再琢磨一個問題倭賊何時能徹底剿滅呢?”。
仲逸見朱厚熜並不言語,他乾脆直接說到抗倭之戰上“自從去了東南浙江、福建後,微臣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百思不得其解”。
略作停頓,朱厚熜長長嘆口氣“你這個侍讀,做的好啊。翰林院是什麼衙門?不琢磨文人、文臣的事兒,還惦記著東南抗倭的戰事”。
答非所問、蜻蜓點水,顯然被看出來。
再這樣,可就不行了。
“一個做臣子的,對皇家之事……,不宜多說,朝廷有規制……”。
仲逸微微道“微臣雖是翰林院小小的六品侍讀,但也有自己的差事,做好份內之事,才是最好的報效朝廷”。
能看的出來,朱厚熜今日狀態不佳,時而清醒,時而不是那麼清醒,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還是留點神吧。
“好吧,既然如此,從今以後,裕王府你就不要去了,就在翰林院吧”。
朱厚熜終於使出了他皇帝般至高無上的權威。
就這麼一句,仲逸便少了一個差事。
不和你商量、無需你同意,就這麼定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仲逸卻僅是一短暫的意外。
之後,取而代之的便是——如釋重負。
裕王府,這篇就翻過去了。
“好了,現在我們就說說東南抗倭之事”。
朱厚熜反倒精神了許多,似乎對這個話題才叫感興趣。
好吧,仲逸也再無那麼多的顧慮,說事就說事唄。
“此次抗倭,微臣跟隨右都御史、監軍文大人,去了浙江、福建,領略到俞將軍、戚將軍等眾將士的風采,也見識了倭賊的戰法”。
仲逸緩緩說道“倭患多年,微臣覺得,其中有兩點息息相關倭賊與海禁”。
海禁?
仲逸還是說出了這兩個字。
或許他還有一層考慮,若此刻再不說,在朱厚熜這一塊,就沒有機會了。
臉色雖未陰沉,不過朱厚熜神色卻變得複雜起來。
莫說別的,僅是一個小小的六品,還是隻身一人,提這樣一個話題,似乎確實有點那個。
“仲侍讀,你這一天,腦子裡琢磨的都是什麼?”。
朱厚熜乾脆站了起來,這個舉動,頗為令人意外。
以不變應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