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他與徐階微微對視片刻,而後便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很明顯,這位刑部右侍郎,正屬倒嚴一派。
他之所以如此做,除劍指背後的嚴氏外,還有一層考慮若是刑部尚書被牽連免職,空出來的位置,他這個右侍郎就多了一份機會。
所謂對決,實際就是博弈,而博弈則是相機而動即便可一招將對方斃命,但若對方沒有使出全部力氣,自己也不能傾囊而出。
“一查到底自是應當,但刑獄之事,講究的是一個真憑實據,不管所指何人,不管如何定罪審讞,皆是如此。當初繆小虎被定為兇手,就因證據存疑,而如今博野縣丞殺人證據確鑿,當無異議”。
說話的是刑部那位黃姓的左侍郎,此人,正是當年去蠡縣複查樊文予查辦鄒家命案之人。
他的話再明白不過縣丞嚴元橋定罪證據確鑿,但若是想對嚴氏下結論,僅憑道聽途說是不行的,必須得要真憑實據。
這個真憑實據,當然不是博野縣與保定府那些人的口供。
目前案子查到按察司,下一步便是刑部,若刑部的人一口咬定背後再無他人,那嚴士蕃背後操控的實證,就無從查起。
包括按察使陳福手中的那封書信,也是嚴士蕃透過刑部給他的。
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到刑部這道關口。
可眼下,僅是刑部的左右侍郎便各懷心思,接下來的局面自然比以往任何一個衙門更復雜。
這時,一向心機頗深、善於揣度的嚴士蕃再也坐不住了“此事,據聽說有人打著我嚴家的旗號,我也是後來才知曉,好在如今真兇已落網,事情水落石出,也能還我嚴家一個清白”。
“微臣已嚴加管束家人、族親,日後但凡有仗勢欺人、胡作非為者,自然嚴懲不貸”,此刻,嚴士蕃倒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嚴氏的那手好戲,這一點,跟隨他的人,也學的相當不錯。
“說到真兇這事兒,嚴元橋罪有應得不假,但有件事不得不提”。
黃侍郎再次起身而立,他口中唸唸有詞“聽說此次奉命去督辦此案的仲逸,曾命人對博野知縣、縣丞用私刑,言語間也有極盡侮辱、恫嚇之嫌”。
哦?此言一出,眾人立刻來了興致。
看來,好戲才剛剛開始。
黃侍郎略略挪動他那肥碩的身子,見眾人如聽書般朝他望來,他只得繼續說下去。
“不得不說,嚴元橋為真兇證據確鑿,這個結論無人撼動。但既為朝廷所派,仲逸理應有禮有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要好好說,慢慢審。相信,這個嚴元橋也會招供,如此對待一個朝廷命官,有失官體啊”。
“哦,對了,這個仲逸,身為翰林院的庶吉士,沒想到手段如此兇狠”,黃侍郎微微笑道“還是太年輕,或許他不懂這刑獄之事,言行間,有些過激了”。
“黃侍郎何時變得如此溫和?本官雖不懂刑獄之事,也知道那為非作歹之人,不會知書達理。更何況一個殺人兇犯?”。
一旁的袁煒氣不打一處來“要不要給殺人兇犯,講講四書五經、孔孟之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不是笑話嗎?”。
呵呵,可不就是個笑話嗎?
“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此事茲事體大,還是請聖上決斷”。
果真是綿裡藏針,徐階這話說的恰到好處。
“都散了吧”,不遠處,傳來嘉靖帝一聲微微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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