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暑氣稍減。街上大多行人悠閒乘涼,走走停停、說說笑笑,儼然一副茶餘飯後、怡然自得之情。
要說此刻城中最為熱鬧之處,當屬酒肆客棧飯莊之類,晚上喝茶的人少了許多,夏日過後生意就會冷淡下來。故此,一些茶館乾脆加做飯菜,用晚飯可送茶水,也不失為一種經營之道。
街頭巷尾,有銀子、有閒情逸致之人往往會找更多的樂子聽聽曲、喝喝花酒,隨意吃些野味,倒是比家常飯菜可口許多。
獨自走在大街之上,仲逸此刻既無心酒菜之味,更無心找樂子,甚至都有些懼怕遇到熟人、友人之類。
到翰林院這段日子裡,起初因難得一睹龍顏而耿耿於懷,而最近接連兩次面聖卻令他憂心忡忡。
換做平時,他會立刻去找樊文予二人畢竟是故交,從蠡縣到京城一路走來,可謂無話不談,把酒言歡,也不失為一種打時日的好法子。
“不行,今日,絕不能去樊府找樊文予”,仲逸有些警覺的望望四周,見周圍行人依舊,大家各有所忙、各有所歸,也未見誰刻意朝自己這邊望來。
“嘉靖帝既能查出他與樊文予在蠡縣的經歷,想必下了不少功夫”,仲逸心生微微寒意,耳邊再次想起那句話“怕是樊文予聽你的,多一些吧?”。
事實如此,樊文予確實不善謀,每遇大事往往會聽從仲逸的部署,在蠡縣幾次重大差事面前皆是如此。
可是,如此隱秘之事,嘉靖帝又是如何打聽到的?
不知為何?仲逸總感覺自己身前、身後、左左右右,頗為不自在。
似乎總與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還有外叔公,此刻,我誰也不能見,否則會牽扯出當年6家莊之事,外叔公是母親的叔父,他與祖父關係特殊”。
千萬不能大意。
仲逸心中暗暗思量嘉靖帝對自己的明察暗訪或許就是初次談論‘情與法’之後才開始的。
而這,也只是為了放心給自己交代這個差事而已。
若果真是這樣,那他與外叔公之事,別人還未曾掌握。
既然如此,那就永遠不要讓外人所察覺。
“外叔公,不見。樊文予,不見,至於當鋪嘛”,一陣微風拂過,仲逸心中自嘲起來“既然人家都查出來了,那去有何妨?否則反而會欲蓋彌彰,適得其反”。
袁煒?這位在別人口中所謂自己的‘靠山’,那日大庭廣眾之下關照幾句的禮部侍郎。
還是可以見的。
為何?他的名頭太大,況且翰林院已是人人皆知,嘉靖帝親口道明此事,也沒有不見的道理。
袁煒久在朝廷,他自知分寸,更能對朝中之事嗅覺靈敏,有這層關係,自然無所畏懼。
仕途不易啊。
……
前面就是自己家小小的‘仲府’了。
換做平日,仲逸忙完瑣事之後,最想回到的就是這裡。
這裡不僅是居住之地,更有師姐在。
有師姐在,都能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可不知為何,今日師姐就在眼前,他卻有些不願推開那扇家門。
“從蠡縣到樊文予,從當鋪到袁煒,嘉靖帝唯獨沒有提到凌雲山之事”。
何為凌雲山?凌雲山就是那座高山流水的神秘之地、凌雲山就是師父、師兄、師姐。
此事會不會牽扯到師姐?
畢竟,面對的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啊。
呵呵,想到這裡,仲逸不由的自嘲起來都已經走到這裡了,還說什麼呢?
或許是初次伴君,多慮啦。
“我畢竟是凌雲子弟子,憑著腳下燕子三沾水、蜻蜓頻點頭的本事,放眼之處,絕無耳目”。
“當鋪、蠡縣、樊文予、袁煒,這是經歷要不是在衙門,要不就是在京城的店鋪,雖然有些跨度,但要細細查起,也並非難事”。
更何況是天子呢?
“6家莊之事、凌雲山之事,諒誰也查不出來”。
仲逸自信之前已周密部署,以後更要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