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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深宮清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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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完顏宗弼手牽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來到一座青磚綠瓦的府院門前,看那少年唇紅齒白,秀眉鳳目,果然是相貌堂堂,衣容華貴。守門的衛士躬身行了一禮,道“元帥好。”完顏宗弼微微一笑,道“快去通報,就說我來了。”那門衛慌忙去了。過不多時,府內走出一個偉岸漢子來,正是耶律宗術。原來這所府院是耶律宗術在大金國的新建府邸。耶律宗術抱拳道“元帥造訪,榮幸之至,請進。”完顏宗弼笑道“還住的習慣吧。”耶律宗術道“承蒙元帥照顧,真是多謝。”那少年突仰著頭問道“耶律叔叔,苓兒在嗎?”耶律宗術道“正在院子裡玩呢。”少年臉現喜色,慌急跑進入內,完顏宗弼微微一笑,同耶律宗術隨後而行。

到了院中,只見耶律苓蹲在地上正在彈石子,少年叫道“苓兒妹妹。”耶律苓抬起頭來,嘻嘻笑道“金戈哥哥,你來找我玩了。”少年道“是啊,兩天不見你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嗎?”耶律苓突地臉色稍顯憂鬱,說道“沒有,我正在想我雲天哥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有沒有在想我?”少年道“雲天哥哥?就是你說的那個養了一隻非常可愛的小貂鼠的人嗎?”耶律苓輕輕點著頭道“是啊。”少年道“你要找他也容易,我讓我爹爹派兵找他就是。”耶律苓歡喜之極,笑道“真的嗎?”

二人正在說話間,完顏宗弼同耶律宗術走了過來。耶律苓喜滋滋的飛快跑去,叫道“完顏叔叔。”完顏宗弼摸了摸她小腦袋,笑道“呵呵,苓兒又長高了。”完顏宗弼自擼了耶律麗姬母女,雖說是用以要挾耶律宗術,但對她母女照顧有加,未曾讓她們受半點委屈。耶律宗術一個多月未見她母女面,本以為母女二人受盡厲磨,但初見耶律苓見她又長高了不少,臉色粉嫩,嘟嘟可愛,耶律麗姬也是春霞依舊,光彩豔麗,當下心裡安慰不少,更對完顏宗弼感激涕零,全忘了他擼劫二人的目的。

母女二人初時終日惶惶,過了多日見金人對自己並無惡意,心下漸漸坦然,完顏宗弼的獨養愛子完顏金戈也時常來找耶律苓玩耍,孩子心性,一拍即樂,兩人漸漸要好,但耶律苓自小和王雲天嘻耍長大,終日掛念,時時不忘,但耶律宗術卻騙她說王雲天被壞人拐賣了,為此耶律苓大哭了一場,這時聽完顏金戈說讓他爹爹幫忙找尋王雲天自然歡喜。樂呵呵的說道“爹爹,金戈哥哥說讓完顏叔叔派人找雲天哥哥,你說好嗎?”耶律宗術一怔,臉色如同醬茄子一般難看,臉上肌肉不禁抽動了兩下,道“金戈哥哥待你好不好?”耶律苓笑道“好,金戈哥哥可好了,前些天還給我買了紙鳶呢。”耶律宗術道“是啊,有金戈哥哥陪你玩不是挺好嗎,你幹嘛非要找天兒呢?”耶律苓嘟著嘴道“我想天兒哥哥,他要是也來,我們三個就可以一起玩了。”

那少年正是完顏宗弼和翎妃所生,大名完顏金戈。

完顏金戈道“爹,苓兒想天兒想的厲害,你就派人找找吧。”完顏宗弼笑道“好,爹明天就派人去找。”耶律苓又蹦又跳,歡喜之極,嘻嘻笑道“謝謝完顏叔叔。”完顏宗弼笑道“好了,去玩吧。”耶律苓同完顏金戈執手歡悅而去。

耶律宗術輕嘆一聲,臉有愁色的望了一眼南邊的天空。完顏宗弼自然知他所想,說道“不願想的事情就不要去想,說不清的事情又何必去說。”耶律宗術略顯尷尬的輕輕一笑,問道“元帥來此是有什麼事嗎?”完顏宗弼道“遼國初定,我想派你坐鎮南京,不知你意下如何?”耶律宗術想了一陣,說道“我不想去。”完顏宗弼詫異道“這是為何?你可是耶律氏嫡系子孫,由你出任南京王不是理所當然嗎?”耶律宗術嘆道“正是如此我才不願意去,不瞞元帥說,我身為耶律氏子孫,此番大遼覆滅我有莫大的責任,我愧對先皇,愧對耶律氏列祖列宗,我還有什麼臉面再回遼國故土?我知道此話說出來難免背叛之嫌,但我不說確實不痛快,這話已經憋在我心裡很久了,若是元帥要以此論罪我也無話可說。”說著眼圈一紅,流出兩行眼淚來。

完顏宗弼微微一笑,道“將軍有情有義我深表佩服,大丈夫頂天立地,其實你也無須自責,即便沒有你,想我大金兵強馬壯,攻下上京也是早晚的事,靠王伯昭一人之力豈能扭轉大局?”

他這句話倒是實話,耶律宗元雖仁慈有德,施政寬厚,但優柔寡斷,無謀無決,遼國已是老馬伏櫪不能遠途,何況宋金夾擊,滅亡是遲早的事。至於他說讓耶律宗術坐鎮南京全是出於一片試探之心,豈能當真讓一個遼國貴族領權在外?無非是司馬昭問劉禪,試其心否。以耶律宗術的頭腦自然想不到這一層,是以一切回應具是出於肺腑,他還以為完顏宗弼當真是出於一片熱誠,心裡感激。完顏宗弼對他的回答也相當滿意,知道耶律宗術性格直爽,若如作假一眼便能看出,見他確無二心,當下不動聲色,心裡卻歡喜之極,也打消了除之而後快心思,只一笑了之,不過另一件事卻讓他耿耿於懷,也是他早想做而沒有做的。

夜深人靜,北風呼嘯,天空濃雲滿布,就好像一張潑了墨的油紙,凜冽的寒風呼呼吹著,夾雜著米粒般大小的雪子打在人的臉上疼似刀割。大金國元帥府裡燈火搖曳,四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站在廳中認真聽著完顏宗弼說話,燈火撲閃撲閃的來回搖擺,照的四人的臉色忽明忽暗,只見四人的臉上冷如冰霜,與外面天寒地凍的天氣所差無二。完顏宗弼臉色深沉,重聲道“一定要乾淨利落,知道了嗎?”四人雙手抱拳齊聲應道“元帥放心,小人定不辱命。”完顏宗弼道“好,你們都是我大金國一等一的勇士,去吧。”四人恭身鞠了一躬,蒙上黑色的面巾,轉身開了房門魚貫而出。

一陣寒風吹進,一支蠟燭的火苗撲撲晃了幾下“嗤”的熄滅。完顏宗弼晃亮火折重又點燃燭火,在房中踱了兩步便坐在椅子上微眯著眼睛靜靜地等待著。沙沙沙,沙沙沙,沙漏已流過一大半,燭火燃盡已復換了兩支,約莫過了兩個多時辰四名黑衣男子風塵僕僕的轉身回來,頭頂,肩上具蒙著一層白白的雪子,罩在黑衣上分外醒目,胸膛一起一伏,互相彼和,急促的呼吸聲微微顫,充耳可聞,其中的兩名黑衣人手中個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裹。

完顏宗弼道“辦成了?”四名黑衣人扯下面巾來,那兩名提了包裹的黑衣人將包裹丟在地上,開啟來赫然是兩個血淋淋的人頭,完顏宗弼俯身看去,果然是梁王父子的人頭,笑道“做的好。”一名黑衣人對於完顏宗弼的稱讚頗感自豪,笑道“元帥放心,現在正值大寒,山上食物匱乏,保證吃的連渣都不剩。”完顏宗弼微笑點頭。另一黑衣人道“元帥,可還有其他吩咐?”完顏宗弼道“暫時沒有,辛苦你們了,你們下去休息吧,記住把人頭埋好。”四名黑衣人又施了一禮應聲而出。

待四人走後,完顏宗弼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冷哼一聲,嘴角劃過一絲獰笑的弧度。他早有殺死梁王父子之心,今日得了完顏晟的許可終於動了手,只是手段未免殘忍,本來將兩人殺死埋了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無人會傳言大金元帥過河拆橋殺害滅遼功臣,但完顏宗弼對梁王父子深惡痛疾,在蕭寒射殺瓊嘉公主的白馬時便想將父子二人就地正法,只是當時時局未定,礙於局面強自忍了下來。這時不但將二人殺死,更將其屍拋進深山老林去喂野狼虎豹,方如此才能以解心頭只恨。只可笑他父子二人還一心密謀大計,妄圖統領天下,至死卻還是糊里糊塗的,睡夢中的意境與現實截然相反,這正應證了“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

過了數日,梁王父子突然失蹤這件事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在大金國不了了之了,無人追尋,更無人查問,雖有猜疑卻也無人敢自顯聰明妄自言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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