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會變的,越是經歷過苦難與失去之人,就越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正如在慾望與權力的驅使下,如中毒般越陷越深,就算到了制高點,也不曾會有過一絲輕鬆感。
但,這世上,哪裡會有那麼多幸運之人?
對,能夠經歷苦難是一種幸運,只因,更多的人是在平平淡淡中度過一生的。
殤沫並不是一個經歷過萬苦千難之人,即使他是個落魄的皇子;即使他失去了將來或許能夠擁有的整座江山,他也絕不算是一個極其悲慘之人。
只因,他如大多人一樣,在失去的同時,也在得到,得到中更有恩寵與偏愛。
事實上,他與父皇朱允炆在外逃竄的日子,終是可以輕易數清的。
這個時期也並沒有太久,而隨後,他一直得到蕭氏兄弟的照顧,更有師父郭明軒的恩寵,梅蘭竹菊四劍的侍奉。
至於偏愛,他眼前或許只有柳韻錦與冷溶月,但絕不能代表他這一生中僅有這兩個人的偏愛。
即便如此,他的內心也在生著變化,這變化是一直都有的,但此刻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明確些。
出海,本為尋找父皇蹤跡,可在接連遇到的人與事中,他已逐漸放棄了這個念頭,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父皇其實根本就未曾離開過大明朝的國土。
本該無慾無求,跟隨著鄭和早日回朝的他,如今卻又被疑似冷溶月行蹤的訊息,牽腸掛肚了起來。
這,難道不是另一種致命的毒藥嗎?
本是一場有趣的相遇,平常無奇的對話與或許有些波折的經歷,卻在別離後的這段時間裡,演變成了一種相思與難以自控。
這種無法自控的情感一旦出現,便會使人不由的變成另一種狀態,會患得患失,會日想夜念,牽牽繞繞,情根難斷。
日子越久,積累的情感便會越濃,只因很多時候,情感的付出,絕不僅僅體現在行動上,更多得則是在內心中。
…
灰暗的燈火,灰暗的窗臺;灰暗的天際,灰暗的濁酒。
這如酒一般,越放越醇、越久越香的情愫,已使得殤沫痴站了許久。
他手中的酒一直沉著,沒有重量的杯碗,也開始有了些許重量。
他的雙眸已有些澀,沉沉的著澀。
本該一飲而盡的酒水,卻在他的痴站與澀的眸子下,顯得有些淒涼。
只因,即使再拙劣的酒,也希望有人去懂,也希望有人能夠將自己一飲而下。
然,殤沫的呆愣停滯,也絕不是隻因一個女子,而是為了心中逐漸泛起的幾個自問。
當然,他的內心中無論有多少個自問,也自然都是圍繞著冷溶月展開的。
但,這些自問中,卻有一個已然壓在了他的喉間,使得他已無法飲下手中的濁酒...
——他為什麼要阻止冷溶月刺殺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