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鼓聲如雷,喝聲如排山倒海般湧起。
上萬杆長槍震地,似萬馬奔騰般充斥著每個人的耳膜。
此刻,烈陽下的大明將士已完全成了名副其實的天兵天將,勢如神佛難抗衡。
在他們身後,爪哇國的短刀,已緊緊握在了滿剌加國人的手中。
短刀,依舊是這世上最鋒利的短刀。
而滿剌加人,已絕不再是任人欺辱的滿剌加人。
巨石豐碑的立起,亦是他們再次挺直腰板的象徵。
這結果,是殤沫與柳韻錦願意看到的,可她們卻已早早地離去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只因所有人都沉浸在陣陣歡呼與吶喊中…
…
月下的橋亭對映出的倒影,仍舊紅豔動人。
斑斑紅燭亦在閃動,只是今晚的風更柔,聲更靜。
伊影在水波中皺起,小石頭正向大溪河中央跳動,這條河已足夠美麗,只因在石頭的次次劃過水面間,都能將映下的美好變得更加生動。
然,無論殤沫拋擲出的小石頭掠過多少次水面,終是要徹底沉入水中的。
正如,此刻的柳韻錦無論笑得有多開心,終是收斂了所有微笑,亦垂下了眼簾。
“我們此次跟隨鄭和大人出海,或許已變成了一場徒勞。”
殤沫斜瞅了一眼柳韻錦,淡淡一笑,左手輕柔地握住了她端方在裙縷上的雙手,又回望向了方才擲出的小石子沉沒的水面上。
他當然理解柳韻錦話中的‘一場徒勞’是何意,但他並不想去接她的話,繼續說下去。
只因,在這世上,任何言語都無法代替精神信念的相互傳遞,她在替他感到惋惜,他亦用握住她雙手的方式表述著不必在意。
這,或許是人世間最長情的表達,兩個人在一起也絕不是隻能透過挑逗、可笑的言語,滑稽、無實的行為,才能將快樂留下的。
事實上,精神的滿足則是所有人都甚是看重的,只因它有心中想要的回應,亦有言語與舉止無法取代的互信與堅守。
“沉下小石子的水底,會是怎樣的呢?”殤沫緩緩凝向柳韻錦,“我能將它扔出,但我卻不知道它現下是否喜歡那個地方。”
“它會喜歡的,”柳韻錦的眸子突然迷離,道“當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的時候,只能試著去喜歡。”
殤沫笑了,開著口大笑著,“命運固然無法選擇,但卻能選擇自己想要的方向。就算是跌入了河谷,也是有機會被暗湧重新衝出來的。”
柳韻錦,怔道“你還要繼續尋找?”
“是的,事實上,我從未放棄過尋找,亦等了很多年,”殤沫緩緩點著頭,說,“蕭鳳逸的話,固然是真的,但卻不是絕對的。”
“你是說,你父皇依舊可能還在外海列國中?”
“不,我只是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該相遇的人,一個也不會錯過,”殤沫遙望向遠方,似已有些痴了,“正如,我與師父郭明軒;也正如,我與師姐你…”
“是啊,我何曾沒有想過,此生或許都要活在孤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