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沫在說話間,雖沒有正眼去瞧水清嵐,但,他卻坐了下,緩緩地坐在了臨著已破木窗旁的圓桌前。
他的這一舉動,也讓水清嵐看到了可以進一步商談的希望。
於是,她不但湊得更近了些,還同樣來到了圓桌旁,為殤沫斟上了一杯酒,“在我看來,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才需要避諱他人。我今晚要與你談的這筆交易,不但是一筆正大光明的交易,且還是一筆需要眾人見證的交易。”
殤沫垂眸,凝視著面前被斟滿的酒杯,“所以,今晚這“翱臺”內的眾人,都是你叫來的,對嗎?”
水清嵐上揚了一下嘴角,無聲地笑了笑,“他們並不是我叫來的,但也的確都是衝著我來的。可,往往刻意衝著我來的男人,我都是不會喜歡的。”
殤沫上斜了一眼,眸光狠厲而冷酷,他好似在有意警告著水清嵐,“你可知,你方才的第一句話,如果說錯了什麼,就會立即命喪當場?”
“可我並沒有死,就證明我並沒有說錯什麼話,”水清嵐輕拂衣袖,側掌緩推了一下圓桌上已斟滿酒的酒杯,“不過,我也很好奇,什麼樣的話,在你看來,會是錯話?”
殤沫乾脆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也不知什麼樣的話,會是錯話。只要不是我回憶中的那些話,便好。”
“看來,你的回憶中有著很多使你厭惡的女人了...”水清嵐微微一笑,“你能喝下我為你斟的酒,也就表明我並不是一個讓你討厭的女人。”
“至少,現在還不是,但,並不一定過一會兒不是,只要你還在說話,就有可能會有說錯話的時候,”殤沫說,“所以,我奉勸你,還是不要與我做什麼交易了。”
水清嵐輕輕地搖了搖頭,又為殤沫斟滿了一杯酒,“可,我想做的這筆交易,只能和你做...”
“噢?”殤沫,驚道“此處,應是已聚集了江湖上足夠有分量的頂尖高手了,難道,這還不夠?”
水清嵐甚是直白地回道“遠遠不夠,事實上,這裡除了你,也沒人配和我做這一筆交易。”
殤沫笑了,大笑,“你先是說刻意衝著你來的男人,你都是不會喜歡的;現在又說他們不配和你做交易,難道,你就不怕他們聽後不開心,甚至遷怒於你?”
水清嵐莞爾一笑,“不怕,因為聽我說幾句話,便會不開心的男人,今晚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她這話似有深意,殤沫竟一時沒能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既然,“翱臺”中的所有人,都是衝著她而來,又為何不會去在乎她所說的話呢?
不過,殤沫也很快地找到了答桉,因為,他已不自覺地環視了一下眾人。
——眾人的確不會去在乎水清嵐所說的話,無論是輕蔑,還是辱罵,他們都不會去在意。
因為,他們眼中只有水清嵐,根本聽不進、容不下水清嵐的任何一句言語。
換句話說,水清嵐在他們眼中早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物件,一個如物件般的女人。
他們也只是想要得到這個‘物件’,也沒有人會去在乎一個‘物件’的意願的。
——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
水清嵐的骨相如何,根本不重要。
水清嵐會耍什麼心機手段,想要得到什麼,也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當中誰能得到水清嵐,這種得到,只是單純的得到,只是一晚的逍遙。
至於,水清嵐的喜怒哀樂,也壓根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會望眼欲穿地盯著水清嵐,死死地盯著,只要水清嵐還在這“翱臺”中,他們就有滿足私慾的機會。
“我想,今夜你最應該感謝一位女娃與一位老者,也是她們的存在,才能讓我願意平心靜氣的和你說話,”殤沫又一次垂眸,凝向面前被斟滿的酒杯,只是這一次他的眸光已更深,更痴了,“我並不想因為我,而打擾到她們祖孫倆的快樂...”
水清嵐怔住了,她根本聽不懂殤沫在說些什麼,只得默然無語。
“我試想了多次,除非我能一劍殺死這“翱臺”中的所有人。不然,就會有人倉皇逃竄,在倉皇逃竄下,也自是不可避免有人會往太湖之上飛竄,”殤沫接著緩緩道“無論我再不喜,再不悅,也不該去牽連無辜的人...更何況有些無辜之人,連我都會心生羨慕...”
水清嵐似有感觸地坐了下,她雖還是聽不懂殤沫在說什麼,但還是低沉了一語,“我何嘗不是一個無辜之人...我也只想做一個無辜之人...”
隨後,兩人均沉默了起來。
當然,無論兩人是否沉默,仍是擋不住“翱臺”內的男人火辣辣的眸光的。
過了良久,水清嵐才從低垂臉頰,沉思的姿態中緩解出來,她突然道“你可願意娶我?”
殤沫勐然一顫,瞬間瞪圓了眸子,看向她,“何出此言?”
“若你不能娶我,那你可缺妹妹什麼的?”水清嵐的話語已有些急促,“算了,丫鬟也行,洗衣做飯的丫鬟也行。”
殤沫仍是瞪圓著眸子,看著她。
水清嵐,緩嘆了一聲,接著道“我知道我突然說這些,你可能無法理解。但,我就是想和你扯上一點關係,只要能夠和你扯上一點關係,我就會覺得很安心。”
她口中的‘安心’,在漸緩過神的殤沫看來,或許就是女人內心中所謂的安全感。
他能夠在水清嵐心中產生安全感,至少證明水清嵐不會加害於他什麼。
於是,他倍感輕鬆地一笑,澹澹地說“現下,是何時辰了?”
“炮竹已越響亮了,應快到子時了...”水清嵐說,“我模湖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與父親一起在除夕夜放過炮竹的,只是,我已記不清楚父親的容貌了,歲月的確可以抹掉一些回憶,卻永遠磨滅不了一些感覺與美好...”
殤沫微微點了點頭,“是的,有些東西是無法磨滅的。這個時辰,該回家的人,應該也回家了...你現在可以講一講你想要和我做的那筆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