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迷惘,全身無力,儘管他已口吐鮮血,滲透衣衫,卻也不覺得再有痛感。
因為,他正一點一點地看著,眼前無光的萬把利劍,在這一刻同時橫了起來。
甚至,他還清晰地看著,後排的門人橫起劍身,正在與前排的門人持平著身子。
這一生,他都沒有感受過萬劍穿膛的滋味,但如今,即便是萬劍穿膛,他也不怕了。
只因,他已感受到了能使人全然麻木的痛感,在這樣的痛感下,萬劍穿膛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的嘴角開始上揚,神情開始展露輕鬆,淡淡地笑著,他終是閉上了雙眼。
坦然地預設著仍在向前飛仰的身子,接受著將要生的一切結局...
...
與此同時,‘君子閣’前的一場大戰,已持續了半個時辰。
已受傷的暮雲煙,再次出陣陣驚吼,衝了上去。
阿棠卻已無法站起,跪倒在地。
他的眸中滿是不甘,亦滿是堅毅。
但,他也比誰都清楚,他要面對的,絕不是隻要足夠堅毅,不顧生死,就可以解決的。
當,蕭氏兄弟都遍體鱗傷,不能再戰時,他這個江湖上再普通不過的少年,又能怎樣呢?
或許,他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命運。
只能帶著遺憾與惋惜死去。
他想到了一生悲慘,且被逼得只能去要強的阿爹。
也想到了妥協現狀,不得不“風情萬種”“心機頗深”的阿孃。
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所有人都沒有錯,只是想要活下去。
既然都要活下去,那麼更好地活下去,又怎會有錯呢?
只是,都是一些貪婪之人,亦是一些貪生怕死之人,罷了。
也不過,都是被世俗所害的可憐人。
如今,他竟也開始怕死,面對著碌碌無為的一生,他怎能不怕死呢?
他還沒拜謝清瀾為師,還沒學到他嚮往的劍法,更沒有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他甚至,根本不可能再有到他阿孃身前耀武揚威,句句譏諷的機會。
當一切變得虛無,對錯也就不再重要了,根本也就不值得再去分辨了。
因為,被質疑的,永遠是固定環境下的做法,與被人照搬的世俗風氣。
一時間,他突然覺得很可笑,不但可笑,簡直可笑至極。
何時,光明正大的去做出選擇,便就成了不被眾人所容的罪人。
何時,斬破荊棘,越過束約,越世俗,就要被人去唾棄,去責罵。
難道,偷偷摸摸,不被現,再違心去反向針對他人,就是高尚?
難道,背地裡幹盡惡事,做盡男盜女娼、欺壓凌辱之事,只要表面風光、無汙垢,就能受到眾人的尊重?
在死亡面前,誰不貪生怕死?
在現狀面前,誰甘願委曲求全?
在無奈之刻,誰還可以純淨?
若,一念一欲下,都是為了更好的生存,那麼這世上所有的不入流與骯髒,都可以變得合情合理。
然,真的是這樣嗎?所有人,真的可以這般不顧禮法嗎?
在他的面前,上千名原‘滅影門’的舊部,正在向他們攻殺。
有一劍寒光三萬裡,正宗無極聖劍的傳人。
有滅影絕殺江湖戮,左手持‘滅影刀’的刀客。
更有稀奇百怪的十大地煞,他們背有肉翼,三臂三手,鱗身青體,頭長腳大,各個吞雲吐霧,湧風聚浪,鬼魅身形,出著陣陣如惡魔般的沉吟。
其餘的,有千嬌百媚的小娘子,有斷臂殘肢的彪形大漢,更有砍不死的黑衣死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