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蒼瀾,翱鷹展翅,風捲雲舒。
湛藍的海岸邊盤踞著大明朝海舶,凌霸著天際,佔據著所有生物的視野。
兩百艘的巨型寶船,每艘寶船的載量都在一千多噸,其精銳部隊共兩萬五千餘人。
寶船有八層,從第四層至頂端的甲板一層,沿船舷兩側各設有2o個炮位,突兀著足以毀天滅地的火炮。
甲板上,大明朝精銳手持長槍,腰胯大刀,揹負弓弩、箭羽,赫然聳立,如天神降世,顯盡威嚴。
在他們腳下,分配著黑漆鐵弓2o張、黑漆鐵羽箭2o支;擺錫鐵甲2o副;弦4o條、火攻箭2o支、神機箭2o支、火叉2o把;碗口銃4門、手銃筒16個、蒺藜炮4o個、火槍2o條。
對於擁有此等精良裝備的大明朝軍隊而言,絕可世界稱雄,無人能阻。
然,此刻這些盤踞在此的磅礴之物,傾覆海面的天神武力,卻也如‘海市蜃樓’般存在著,只因,除了威嚴還是威嚴,紋絲不動的威嚴。
為將者披堅執銳,征戰;為王者運籌帷幄,誅心。
這寫盡大明朝寶船氣勢的言語,在這一刻也因無征戰、無誅心,顯得蕩然無存。
遠方,熊熊烈火依舊高燃炸響;眼下,數萬名大明朝精銳仍舊屹立挺拔,昂站立著。
...
一隻旋空的訊鷹正在展翅下盤,這是一隻通體白羽的訊鷹,雖不比蒼鷹巨大威猛,但在陣陣嘶鳴後,它朝下俯衝時的銳利眸光,也足以嗜血殺人。
一寶船的船尾舵樓上,分立著兩個人,一個如將軍裝扮的男人,與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
這男子目光銳利,寬鼻闊嘴,臉型略四方,這人便是錦衣衛指揮僉事李實。
那黑衣女子無法看清容貌,只因一張鬼王面具赫然彰顯,其身材高挑,腿修長,十指纖纖,每每挪姿擺步間均帶上三分雍容華貴之氣,與三分唯我獨尊之態。
這兩人同時在向同一個方向望著,好似在等待著什麼,卻沒有任何言語。
片刻後,如雪的訊鷹終是落到了黑衣女子的肩頭,這女子並沒抗拒,反倒將臉頰一側與那訊鷹的白羽緊貼微動,如與親人般的撒嬌,也如與親人般的相互安慰。
只見,她緩緩抬起左臂,右肩順勢下搭,雙手取下了訊鷹爪踝上的信箋。
信箋在她手中緩緩展開,她的臉上逐漸露出了說不出的淡笑。
隨後,她依舊遠望著遠方,保持著原有的姿態,只是右肩頭猛然往上一聳,訊鷹赫然騰飛,她的右手也在這一刻將信箋過肩往後遞送。
李實接過信箋,看了許久,他仍是沒有任何言語,卻終是將眸光凝在了眼前這黑衣女子的後背之上...
...
事實上,錫蘭國的五萬軍隊是有偷襲過海岸邊的大明朝寶船的,這一點從甲板上蓄勢待計程車兵身上已然體現的淋淋盡致。
但,誰也沒有想到,足足五萬有餘的錫蘭國軍隊,只是進行了一次衝殺,便被打了回去,更可笑的是,寶船上兩萬五千名大明精銳根本就未曾下過寶船,這一次衝殺也便結束了。
衝,即是完結。
本該率領大明朝精銳乘勝追擊的李實,卻並沒有這樣做,他只是傳令全軍戒備,死守寶船。
就算錫蘭山中的火焰已高過山林,他也無視般的靜靜地看著那另一片汪洋,那是一片火光沖天的汪洋。
他不可能想不到,鄭和與王景弘已遇險,甚至是四面楚歌、背水一戰的絕境。
但,他卻是做到了一身淡然的自若,能在這種情況下,一身淡然的人,本就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然,就算他再不簡單,也好似都沒有他眼前的那位戴著鬼王面具的黑衣女子可怕,只因他對那黑衣女子不但唯命是從、畢恭畢敬,還甚是恐懼。
甚至,在那黑衣女人突現他身旁後,他便立刻跪地參拜,黑衣女子不抬手還禮,他絕是不敢起身的,就連眸光向上瞟一下都未曾有過。
此刻,他不說話,並不是沒有話說,就算之前沒有話要說,但當他看過從黑衣女子手中遞過的信箋上的內容後,心中也就不可能沒有疑惑了。
他的內心已有太多的疑惑,這些疑惑已讓他的全身出滿了冷汗,每一寸肌膚都在被冷汗侵染著。
可,他還是不敢說話,哪怕是一個詢問都不敢;哪怕是呼吸聲略大一點,他都不曾有過絲毫勇氣。
然,他卻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處境,這也是他冷汗不斷的原因。
他很清楚,不出兵的後果,但他更清楚出兵的後果。
這本就是一件兩難的事情。
在這世間,只要一個人心中還有慾望,還想活著,就不可能不去權衡利弊。
而,在這權衡利弊間,則是權利的強壓與個人性命的苟且。
有些事,他是不能多想的,也容不得他去多想,他唯有默默承受著這一份擔驚受怕,這一份性命由天。
可,事實上,他的性命並不由天,若由天,至少還有一絲僥倖,還能賭上一把運氣。
此時,他的眸光所凝聚之處,便是主宰他的生死與一切尊榮的地方,這地方不是別處,而是黑衣女子的身上。
一個朝廷的錦衣衛指揮僉事,居然要將一切都賭在一位女子的身上,這本就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可笑,甚至在全身出過冷汗後,眸光中已然展露出一份從容,一份慶幸來。
使得他從容的是眼前的這位黑衣女子並不是錦衣衛指揮使紀綱。
使得他感到慶幸的是眼前的這位黑衣女子雖代表著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實則卻是冷溶月。
冷溶月就是冷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