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紙張，磕頭，放鞭炮。
李默有點搞不懂，即便幾位祖宗有靈，來“收錢”，鞭炮一炸，還不得一起炸跑？
不是曹鎮一處，李默看到許多地方都有這種風俗。
紙錢燒完，李默老爸認真在割掉墳墓四周的雜草，多是一種矮茅草，還有其他幾種李默叫不出名字的雜草。李默老爸一直相信，李默有出息了，是這個祖墳選得好，於是又給了當地村莊幾百塊錢，簽訂了一個份協議，將周邊的幾厘地一起拿下來，用磚頭砌成一個矮小的圍牆。
李默當然不相信了，而且他前世也看了一些風水書。
什麼叫好風水呢？說簡單一點，山環水繞！
周邊有大山環繞著，像一個個衛士守護著墳墓，厚重，大氣，崇高，安全。
另外還得有活水，從墳崗下流過，水最好通向大江大河，這樣才能源源流長，生生不息。
若不懂，將它放大一點，長安與京都就是很好的風水格局。長安有渭水繞，有秦嶺太行環。京都有海河繞，有太行燕山環。如果再縮小，將山環水繞的幾個核心點找出來，最佳的地點，便是傳說中的“龍穴”。
其實不能當真。
比如長安，它能成為古代名都，是都城了，全國軍隊也會隨之集中，關晉戰士自古有名，加上山河之險，因此俯控全國，可攻可守，朝代才會強大。不過隨著陝省水土惡化，渭水淤塞，無論有什麼關河之險，也不適宜做為一國之都了。京都也簡單，在古代，漢人王朝最大的危脅還是來自北方，都放在京都，軍隊也隨之向北方集中，故朝代能得之長久。問題是，一旦擋不住，就被直接“斬”了。明朝是亡於李自成，但不是清人入關，以李自成這個渾球，是無法得天下的，明朝南方的勢力遲早還會將李張兩個渾蛋滅掉。
讓元清得到，則因為離南方太遠，一旦國家腐敗，漢人於南方起義，則意味著巨大的危險即將到來。所以元朝亡於明朝之手，清朝亡於辛亥革命，實際若是洪秀全像朱元璋一樣爭氣，清朝在洪秀全手上，就保不住了。
現在還是一樣。
一樣的祖墳，兩樣的命運。
從風水上來講，這裡也不是風水好地方。
幾十裡外有山脈，可是對著這裡，向北轉變了，也就是環的是山西北面，而不是山東南面。要麼就是這裡的一些土崗，根本談不上什麼厚重大氣。
邊上有一條小小河，離這裡還有好幾百米，因為上游缺少水源，還時常乾涸著，是時斷時續，與源源流長，生生不息幾乎沒半根毛的關係。
老爸喜歡了，李默也不反對。
李默奶奶在絮叨著爺爺的往事，李默老爸受奶奶影響，塊頭不大，但李默的爺爺塊頭大。而且與李默老爸不一樣，他從來不打孩子，也就是李默老爸與李默姑姑。
災害到來，李默爺爺將分來的可憐的一點糧食省給李默的老爸與姑姑吃，自己吃糠，吃樹皮，還找來了觀音土，大塊頭整天吃這些東西能成麼？災害第二年餓死了。不過那年頭，只要村子大的，都有，又不讓百姓逃荒，為了吃的，什麼醜陋的事也生了。比如梁村一個小姑娘，為了討一點吃的，晚上陪隊長睡覺，有天晚上被大夥抓個正著。爺爺死了，奶奶帶著李默老爸姑姑遷回孃家河港村，她不會像爺爺那樣傲氣，沾起來敘起來，小半個村子都是孃家的人，為了吃的，磕頭打滾，撒潑罵娘，什麼手段都使了出來，終於熬過了最困難的時刻。
“你爺爺不死，你姑姑也不會死。”奶奶嘆息道。
“我們打孩子打錯了？小默不是我們打得厲害，能爭氣嗎？你們吃了苦，我們還不是吃了很多苦，敘那個有意思嗎？再說，若不是你瞞著，我們能讓孩子他姑受那麼多委屈？”說丈夫不如死去的公公，李默老媽不高興了。
“媽，姑姑那事就不要提了，你們這幾年不是做得很好嗎，對兩個老表關愛有加。再說，奶奶與外婆一樣，吃的苦比你們更多。至少你們還能看到更多的好日子，奶奶與外婆又能看到多少好日子？”
得帶上外婆，李默老媽不知道怎麼斥責李默。
李默拉著奶奶的手說“奶奶，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總得向前看，不能向後看。”
說完，他感受著奶奶枯瘦的手掌，又看著墳墓，前世時，他每次回來，多半會刻意在這裡停下，到墳前站一站，那時他奶奶已經故世了。
然後李默看著滿墳的野草，心中倍感愧疚。
不過他一直沒有想到好辦法，難道爭家裡的主導權？那樣勢必與老媽生強烈的衝突。李默也不能這麼做啊，而且他也在盡力地淡化著家裡三個“上人”偏愛的弊病，至少不能讓這個問題突兀出來。於是想到了這個柔和的手段……怎麼辦呢，一家人情商都捉急，有時候連講道理都講不通。
奶奶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只是抓住李默的手不放。
李默也默默地看著父親繼續割草。
他又想到了前世，每每站在這裡的心情。
之所以沒有“混好”，也不僅是他“清高”的壞脾氣，還有兩條重要的因素，第一條沒有一個明確的人生目標與一個合理的人生規劃，第二條多少還有些懶散了，若是拿出這九年來的狠勁，驚天動地的偉業做不成，至少能使生活完全改善吧。
“還得要努力啊，先知先覺，還能維持一個三十年，過後怎麼辦呢？難道那時就退休，什麼也不做了嗎？”李默心裡想道。
拜祭了祖墳，其實也就是爺爺的墳，至於曾祖與高祖的墳，李默老爸前幾年認真地找了一找，但怎麼也找不到了。
一家人回去。
三表姐帶著她的物件來到李家。
“小默，你這小腦袋瓜子怎麼長的，這麼厲害？”三表姐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