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正要轉身進屋,卻聽到身後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昭儀娘娘如此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恐怕此時傳到有心之人的耳朵裡,即便皇上力保娘娘,娘娘也未必能在這個後宮安穩度日。”
那聲音不卑不亢,比起陶清和繆巧的謹小慎微,更顯得真我而率直。
眾人聞言,皆倒吸一口涼氣,唯恐武照動怒。
卻見武照轉過身來,目光悠悠落在那人的身上,冷聲說道“那你可知,你見到本昭儀非但不行禮,還出言恐嚇,本昭儀不用等日後,即刻就能治你得罪!”
那人聽了武照的話卻沒有絲毫驚慌。
唇角微揚,那人便翩翩在門口福身,向武照行禮道“奴婢韓宮娥,叩見昭儀娘娘。”
不錯,那來人正是韓宮娥!
當年武照剛剛入宮,曾被罰於暴室,與韓宮娥有過不解之緣。
再次回宮,後宮眾人皆因為皇上對武照的偏愛,對武照是又敬又怕,就連陶清和繆巧也對武照謹小慎微,不敢得罪半句,唯恐惹她生氣。
因此,武照實難聽到一句真心話。
眼下韓宮娥的話,雖然如一盆涼水從武照頭頂澆下來,但也令她頓時清醒,讓她明白,她再不能如此任性妄為!
回過神來,武照看向韓宮娥,似笑非笑向陶清等人吩咐道“韓宮娥留下,給本昭儀一一介紹這些布匹的花樣。你們其他人,放下布匹就都退下吧。”
眾人聽了武照的話,都心中暗道韓宮娥定是要被武照責罵了,無不認為韓宮娥是自討沒趣。
只是當下,眾人卻都敢開口替韓宮娥求情半句,紛紛答應著,放下所有的布匹,推出殿門。
隨著殿門闔上的聲音,武照施施然踱步走到韓宮娥面前,伸手將韓宮娥扶起,柔聲問道“許久不見,韓姑姑可還好嗎?”
韓宮娥似乎並不詫異武照此時的舉動,神色平靜如初,頷輕輕點頭,“奴婢一切安好,多謝昭儀娘娘記掛。”
武照打量韓宮娥一番,輕笑著道“韓姑姑一點沒變,還是武照當年入宮時的模樣。”
韓宮娥臉上露出一抹嬌羞之色,低低說道“奴婢老啦……”
武照笑道“我指的,是韓姑姑的性格。”
韓宮娥聽了武照這話,越難為情了,一張臉直羞得通紅。這是武照從未見過的韓宮娥!
武照只覺此時此時的韓宮娥,比起當初自己認識的那個韓宮娥,更加真是可愛,也更多了幾分親和。
武照輕柔說道“不過韓姑姑的樣貌,倒也是十年如一日!”
韓宮娥臉頰微紅,輕笑說道“昭儀娘娘的美貌,才真真是十年如一日呢。”
武照笑了笑,便拉著韓宮娥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輕嘆一聲“只是想不到,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回想起曾經我剛入宮時,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昭儀娘娘能夠這麼想最好。畢竟曾經的武照是太宗的妃嬪,而娘娘如今,卻是新帝的寵妃。”
韓宮娥言語真摯,如金玉良言般在武照耳裡。
武照輕輕點頭,道“韓姑姑的意思,本宮明白。只是本宮心裡裝著太多的仇恨,如何還有能力和心思再去愛一個人?”
“別試著放下任何東西。畢竟你試著放下,就說明你並未真的放下。”
武照聽出韓宮娥這話的意思,當下便認同地點了點頭,卻道“只是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娘娘是人中龍鳳,自然能夠承受別人所不能。”韓宮娥鼓勵地道。
武照笑了笑,又向韓宮娥問道“你可知惠妹妹是怎麼死的?我進宮後每每向陶清和繆巧打聽,可她二人總是支支吾吾,不肯告訴我。而皇上,更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昭儀娘娘問的,可是惠淑妃?”
自從徐惠去世後,李治念在她身前和武照交好,便追封她為淑妃。
武照見韓宮娥問,便輕輕點頭道“是。”
韓宮娥眸光微閃,只道“太醫不是已經宣稱,惠淑妃是因為先皇的死傷心過度,所以才憂鬱成疾,一病而終的嗎?難道,昭儀娘娘對惠淑妃的死,有所懷疑不成?”
武照垂眸沉思了片刻,只向韓宮娥道“我既然這麼問,自然是不相信惠妹妹會這麼離開。不瞞韓姑姑,我與惠妹妹情同姐妹,當年先皇病重,曾有意試探惠妹妹,想問惠妹妹是否願意陪葬。惠妹妹曾私下跟我說過,她雖然敬重皇上,終究是不願意的。”
韓宮娥靜靜地聽武照說完,旋即沉吟了半晌,才道“昭儀娘娘這麼說,奴婢倒也覺得蹊蹺。想來後宮沒有子嗣的妃嬪甚多,皇上因偏愛昭儀娘娘和惠淑妃,便恩准你二人一人離宮,一人留在宮中安度餘生。皇上既然如此用心,試問惠淑妃又豈會辜負了皇上的一番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