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而比孟風華和小鈴鐺他們平靜得多,緩緩走進營帳的時候,腳步都是穩穩的。
蕭嘆止他們看著她腳步如此穩重,都稍稍放下了心。
但熟悉唐小糖的人,都知道,這才糟糕好不好!
唐小糖的腳步。從來都是輕快的,飛揚的,明麗的,她什麼時候踩過這麼沉重的步子?
“呃,那個,血……”唐小糖靠近的時候,有人試圖阻擋一下她的視線。
因為,唐正的屍體實在是太慘了。
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滲出的血,流得滿地都是,他的口鼻眼耳也是非常可怕的血跡。看一眼就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樣的苦戰。
是的,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需要再看第二眼……
可唐小糖小心翼翼地託著唐正的脖子,生怕弄斷了似的,將他扶在自己的身上。低下頭,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夠。
孟風華已經讓江勿言無論如何把小鈴鐺攔在外面了,自己跟著唐小糖就走了進去。
她想安慰唐小糖。
但是,進去之後,她現自己的喉嚨都是哽住的,根本就開口說不了一句話。
再跟著靠近唐正的屍體的。就是冷戰、方君寂跟十三他們。
杜啟溪站在門口,臉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種輕浮的笑容。
“夫子,沒想到你也有把事情搞得這麼亂七八糟的時候,”唐小糖開口叫了一聲,嗓子裡竟帶出了幾分歡快,“早知道我就該找個畫師,把你這幅鬼樣子好好畫下來,以後,就可以拿這幅畫要挾你了哦……”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她的聲音一跳。
她在說什麼胡話?
怎麼他們一句都聽不懂。
“蕭……”杜啟溪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道很好看的弧線,正準備叫蕭嘆止過來看看,唐小糖的情況似乎不像他們想象的那麼樂觀。
可是,他一回頭,卻沒看到蕭嘆止的人。
再一看,蕭嘆止已經進了營帳,目光卻沒有落在唐正的屍體上,而是動了動鼻尖。
唐正身邊圍攏的人,已經有人伸手拍了拍唐小糖“小糖,節哀。”
“節哀?”唐小糖笑了,身後火紅的荊棘花忽地騰起,“我死的時候,也有人跟夫子說過,節哀,可是,你知道生了什麼事嗎?”
“……”孟風華很想提醒唐小糖,事情不一樣,唐正沒有凰血荊棘的體質,不是誰都可以像她那樣死著玩兒的。
“我是什麼人?我唐小糖不過就是邊陲之地的一個鄉下妞兒!可你們知道夫子是什麼人?”唐小糖的思緒,似乎都已經被拉回了與唐正的初識,“天生一宮雙星,是不是死局?於他而言,不是!一星巔峰截殺二星武者是不是死局?於他而言,也不是!整個唐家堡被五星強者血雲壓頂,是不是死局?於他而言,同樣不是!他是什麼人……”
“小糖……”就連冷戰都忍不住開口了。
“他是我的夫子,‘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夫子,教我們‘為唐家堡之崛起而讀書’的夫子,讓我們‘風物長宜放眼量’的夫子……”唐小糖的聲音不但不激動,反而非常非常的平靜,一個問句說得跟尋常的陳述似的,“請問,連我都能死而復生,他這樣一個人憑什麼就不能?”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點頭,因為,她說得好有道理……
可唐正的屍體已經就在這裡了,星脈不是那種斷裂,而是幾乎粉碎,身體已經完全冰冷了,星象的光芒也在慢慢減弱。
“那個……小糖。”鄒教官一開始以為唐小糖是悲傷過度,可聽著聽著才現,她好像是認真的,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真的這麼認為?
唐小糖回過頭,朝著鄒教官露出一個笑容。
和往日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