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面的半個小時裡,扎克又接連挽救了兩名勞工的性命。
至於另外三個,則因為傷勢過重,已經沒有了呼吸,這連它也無能為力。
勞工們幾乎將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但那點可憐的銀輪和錢幣,對扎克來說,根本就毫無意義,所以它自然也沒有接受任何謝禮。
奈夫看著身形已經小了整整一圈的扎克,並沒有覺得驚奇,因為在遊戲本來的設定當中就是這樣的,扎克的體型會隨著血量的增減而變大變小。
但這裡畢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世界,根本沒有血條,自然也就無法直觀的去判斷,可有一點應該是沒錯的,現在的扎克肯定虛弱了許多,戰鬥力上也絕對沒有剛才那麼強悍了。
所以奈夫就只是很平靜的問了一句道“你的身體,還能恢復成原樣嗎?我的意思是,原來那樣的大小。”
扎克看向奈夫一笑,點了點頭道“我的朋友,多謝你的關心!我現在很勞累,哦,我也不知道這個詞用在我身上對不對,但我能恢復過來的,就是……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那就好。”奈夫道“你這幾天先好好修養……吧,不要被那夥黑幫佬找到,他們還是很麻煩的。嗯……對了,你現在住在哪?有住處嗎?”
扎克用綠拳頭捶了捶自己彈性十足的胸膛,笑著答道“我原本是在地溝區,那裡的每一個縫隙角落,每一根廢棄管道,都是我的住處!
但昨天上面好像生了很大的爆炸,空氣中到處都瀰漫著憤怒和恐懼,很多很多,所以我才要上來看看,看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事情。”
“所以,你就正好救下了他們?”
“嗯。”扎克點點頭,滿臉認真的道“我等會還要去爆炸的場地再看看呢,有些地方可能還需要我去修補一下,所以不能和你在這裡多聊了,再見,我的朋友!”
奈夫看著身形已經漸漸軟下去的扎克,揮了揮手臂,用祖安最常見的方式向它道別。
扎克的身體已經化成一團流動相的凝膠,鋪在地面上,從石頭縫裡向下滲透著。
不過就在這時,它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從扁平的凝膠液麵中再次生長出一顆帶有小辮子的綠色腦袋來,朝上看著奈夫,道“對了,我覺得你很厲害,不過也很奇怪!”
“怎麼奇怪了?”奈夫嘴角往上揚了揚。
“嗯……”扎克稍微思考了一會後,答道“我在你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情緒,憤怒、恐懼、高興、喜悅,又或者說緊張慌亂,什麼都沒有。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是因為你足夠強大,所以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嗎?”
奈夫搖了搖頭,道“不,我不強大,只是單純的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而已。”
“那……你是機械人?”
“嗯,算是吧。”
“好吧,那再見,我的機械人朋友。”
“保重。”
扎克和奈夫道別後,腦袋重新化成了一灘液狀的凝膠,然後沿著地面石頭的縫隙鑽了下去,直至最後完全看不見蹤跡了。
扎克這獨特的入場和出場方式,如果放在別的遊戲或電影裡,妥妥的大反派畫風。
但奈夫知道,扎克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祖安英雄,它是真正的祖安守護者。
那幾個勞工還要安置同伴的後事,所以奈夫也沒有在這裡多留,在和扎克道別之後,他便驅動腰間的所盤輪軸,一晃眼就不見了身影。
腳底下的板房小院越來越遠,漸漸和周圍的居民區融成了一片,宛如一個又一個整齊排布的方格子。
而那些勞工,就是住在方格子裡的人,他們白日裡在毒霧繚繞的化工廠房內用生命換取可憐的薪資,晚上還要時時提防著周圍活動的黑幫惡霸。
真正的家徒四壁,真正的前途無路,就連心思,也被壓在他們頭頂上的人給封死了。
敢於拒絕,敢於反抗,絕對是這裡最危險的事情。
但奈夫並不這麼認為,他知道“剩餘價值”的概念,也知道階級應該怎樣劃分。
這裡的底層勞工,對比地球蒸汽時代的低等勞工而言,更加沒有人權,更加像卑微的螻蟻,對他們來說,也許拒絕和反抗會很危險,但如果完全沒有拒絕和反抗的想法,才是更加危險的。
富麗堂皇的皮爾特沃夫,陰暗骯髒的祖安,高高在上的享受者,在毒霧和化學廢液中苟延殘喘的卑微拾荒者……
這裡的貧富差距,這裡的不公與壓迫,比之那邊的任何時期、任何國家都要可怕得多。
但關於底層勞工的暴亂與起義,奈夫卻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就連曾經為了貫通海峽,致使祖安半城被淹,死傷無數的災難,到頭來也只是在皮爾特沃夫幾大財閥的談判桌上大事化小,而又小事化了了。
來自祖安底層,來自那些真正受災受害的窮苦勞工,他們的聲音根本沒有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