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鐵區就在地溝區的正上方,兩個街區相互滲透,彼此交錯,並沒有明確的界限,是整個祖安城內僅次於地溝區的第二大廢氣廢液產生地。
但生活在這裡的人,大多還是比最下面的底層勞工要稍強一些。
至少,他們還有可以選擇的權利。
奈夫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嗯……三四個月而已,並不長,所以他對這裡談不上有多麼熟悉。
只是來到這裡後,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依然會指引著他習慣性的走上一條熟悉的路。
這條路,曾是他回“家”的路。
不錯,拐過前面這個瀰漫著刺鼻惡臭味的破落巷口,再走上百餘步,就是“亨特酒館”——一個擠在一排鐵皮屋中間,連牌子都歪斜了一半的小酒館。
但在那段極其難熬的日子裡,卻是這間小酒館給了他一個臨時的歸宿,讓奈夫不至於像其他同伴那樣,化成垃圾堆裡的一具殘屍,淪為野狗的晚餐。
熟悉的拐角,熟悉的地溝惡臭味,奈夫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拐過巷口,徑直朝著小酒館而去。
所有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門前被撞歪了的路燈,缺了一個角的三級石階,還有那一扇永遠半開半閉的老舊玻璃門。
唯有一點不同的是,老舊玻璃門上方掛著的那個“亨特酒館”招牌,被人扶正了。
奈夫在門前稍稍停了停,然後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不管怎麼樣,自己既然來到了黑鐵區,終究應該過來看一看,看一看那個孤獨無依的老奶奶……
小酒館內光線有點陰暗,即便現在是中午時分,也點著瓦斯燈,雖然沒有一個客人,但地板和酒桌依然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客人需要來點什麼?”
聽到腳步聲,裡面一個衣著簡樸的“服務員”立馬勤快的跑過來了。
是一個女孩,年紀不大,看起來很熱情,手裡還抱著一個酒盤,但聲音中明顯帶著幾分怯意。
只是,當兩人走近,看清彼此的容顏後,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您是……”女孩呆呆的看著奈夫,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裡滿是激動與振奮。
但奈夫卻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萊麗斯,是有客人來了嗎?”
蒼老虛弱的聲音從酒櫃後方傳來,熟悉而慈祥,尤其是在與記憶中的那個聲音重合之後,更加顯得和藹可親了。
白蒼蒼的老奶奶一步一挪的摸索著櫃檯,艱難的走了出來,體型瘦弱,老態龍鍾,而且看起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
也對,此前奈夫住在這裡的時候,老奶奶就有些看不清路,現在幾年過去了,常年的毒霧浸害,再加上自然的衰老,變成這樣子也是難以避免的。
名叫萊麗斯的女孩回頭看了一眼老奶奶,又看了看奈夫,這才遲疑的點頭答道“嗯,庫婭奶奶,是有客人來了,萊麗斯招呼就行了,您不必親自出來的。”
庫婭老奶奶聽聞,猶猶豫豫的停下腳步,扶著櫃檯往這邊望了一眼。
顯然,在酒館的陰暗光線裡,她什麼也看不見。
萊麗斯一邊將奈夫請到一處最整潔的桌子旁,手忙腳亂的拿出選單和紙筆,最後又看了一眼已經挪步回去的庫婭奶奶,才緊張的問道“不知道……客人您要來點什麼呢?”
看得出來,這裡的來客的確不多,不然這個叫萊麗斯的小姑娘也不會這麼手足無措。
奈夫一邊撥下藍色斗篷的帽子,一邊很平和的說道“一塊豆糕,兩個橙子,再加一杯朗姆酒吧!”
他相信經過這幾年,庫婭老奶奶一定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了。
豆糕,是他以前在這裡的時候常常吃的東西,直到現在,還會偶爾出現在他的夢裡,他知道,這是屬於小奈夫最珍貴的回憶之一。
在沒有農業產出的祖安,橙子的價格真談不上便宜,但他也知道,這裡有賣的,至於朗姆酒,畢竟是一家小酒館,來了不點一杯酒,是不是有些不像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