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也看著我,目光中卻不全然是六神無主,還有一地的兵荒馬亂。
“……我睡到半夜,做著噩夢,被雷驚醒,想去找玄真。沒想到玄真竟是不在房裡。”蘭音兒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絮絮不止,“玄真究竟去哪裡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玄真怎麼不說話?”
我被她纏得無法,只敷衍地小聲說:“沒什麼事。”
“玄真不說實話。”蘭音兒有些生氣,道,“玄真今日就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大半夜的,又淋著大雨回,這模樣騙得了誰?我就直說了,我看琅琊王近來總往玄真這裡跑。他在人前總是一派正人君子,在玄真面前卻總是嬉皮笑臉,今日,玄真還說要跟他去花市。是不是琅琊王?”
“不是。”我說。
蘭音兒不相信,道:“玄真說話的時候一點底氣也沒有,我看就是!你告訴我,他是不是竟敢對玄真有非禮之舉?果真如此,就算他是琅琊王,我也不會……”
她話沒說完,突然,我用力捶了一下案臺。
蘭音兒嚇一跳,看著我:“玄真怎麼了?”
我看著鏡中,目光如電。
我想起來一件事。
今日,我推開他之後,該狠狠地打他一巴掌,以示我對這等非禮的反抗,讓自己就算打不過他也好歹能挽回些尊嚴。
但我竟然又忘了。
就像當年一樣。
我忿忿地,又捶了一下案臺。
可惡!
——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我躺在榻上,也清醒了整整一夜。
——我想要的東西,一樣也不會放棄。
他的聲音,像附了魔,一直在我的腦海裡迴盪。無論我閉著眼,睜著眼,平著躺,側著躺。
始終徘徊不斷,揮之不去。
他想要的東西……
自私之至,無恥之尤!心裡一個聲音罵道。
當年是他毀了一切,現在,居然跟我表示,他對我還念念不忘麼?
他以為我會相信他,從而拋下景璘,站到他那邊麼?
他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給點糖就會樂滋滋貼上去的傻瓜?
欺人太甚!
我再度怒從心起。
可在那浩大的討伐之聲中,卻夾著一個令人不快的又無法忽視的聲音。
真的是你想的這樣麼?
就是這樣!另一個聲音道,就是就是!就算不是又如何?上官黛,你忘了你兄長了麼?他站哪邊你站哪邊?就算他心裡果真有你,你們也是仇人!
我驀地睜眼,心頭似被什麼揪著,難受得很。
可唇上,那殘存的觸感,似乎又重新浮了起來。
我用力地擦了擦,而後,深吸一口氣,側過身去,閉上眼睛。
上官黛,做你該做的事。
別想了。
——
這一夜,我睡得極其不好。第二日,到了日中,我才終於醒來。
穿戴好之後,我走出房門。
蘭音兒就在外頭打掃著院子,見我出來,她忙扔了掃帚,跑過來。
看著我精神抖擻的模樣,她很是驚訝:“玄真這是……”
“宮中可有什麼訊息?”我問。
蘭音兒搖搖頭:“我一早就在觀中守著,無人來報。”
故而昨日之事,還未有著落。無論景璘是在驪山行宮還是已經回宮,我和他的行蹤必是被太上皇的人盯得死死的,暫時是見不到面了。
“我出去一趟。”我說,“你在觀中,若有什麼事,我回來再說。”
蘭音兒頷首,仍瞅著我。
“娘子要去何處?”她問。
“去見琅琊王。”我說,“昨日我與他約好了,今日到花市去。”
我沒有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