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些文章也不全是沒用的。”我從裡面挑來幾篇文章,拿給他看。
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下來,“能由粥想到民生,雖不是別出心裁,比起其它恭維的廢話倒是好許多。”
他拿著筆,勾了紅。
我又在那些卷子裡翻了翻,最終目光一頓,將一份考卷扯了出來。
衛洵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後,“這字寫的太爛。”
我印了印眼角的溼潤,將它揉爛丟到一旁,“文章也不好。”
衛洵看我一瞬,將那捲子拾撿走,“秋歲大旱,家裡人餓死大半,母親討來半碗白粥,偷偷給我。不等我喝完,便含笑而去……”
“又一年,軍中遇到饑荒,而我軍被敵人圍困,糧草斷絕。將軍說,前方三里處有粥棚,命令我為他買碗白粥。不得討要,不得搶奪。我走了五六里都不曾找到粥棚,又怕將軍難以等待,便殺死了自己的戰馬,煮湯帶回。誰知,漠漠荒原上,早已經屍骨遍野,哪裡還有將軍的影子。後來,我在找人看那張買粥的字據時,別人告訴我說,哪裡是讓你買粥,是讓你逃命呢。”
衛洵嘆息一聲,“原來是條沙場漢子,不留在戰場上,來這官場做什麼?”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以為官場便能不受飢寒麼,笑話。”
衛迅看向那捲子,又轉頭頭看我,“你極少這樣批評過誰,況且我倒覺得還好,留著吧。”
他御筆一提,便在那徐肖兩字下勾了紅。
幾年前,我與我與七哥不痛快,幫過徐肖,後來四哥登基,他一路升官,竟已經統帥起了整個皇城軍隊。
衛國進攻突然,停水那一場仗打的慘烈。
我以為他該早隨著趙國死了,卻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
他是知道我在這兒,還是不知道呢?
勾紅放榜後,又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的。
左慕之,徐肖等人入了中書省,這邊太傅柳三白就倒了大黴。
一下朝,就被衛洵留下。
我打那路過,正瞧見御書房的屋簷下,立著個青衣人,正抓耳撈腮。
總管看見我,也過來見禮,“陛下這是找太傅大人算舊賬呢。”
“哦?陛下打算怎麼辦?”
總管有些犯難,“如今朝中換人換的厲害,只怕太傅大人也凶多吉少。”
“這柳三白事情雖然拎不清,但是也沒什麼大錯處。此時換人,只怕草率了些。”
“奴才也是這意思,只是陛下執拗,無人敢勸。”
我見屋簷下的人上竄下跳,焦躁不已,也是頭疼。
太傅不說是文臣表率,至少也該做到注重言行吧。這位太傅可好,渾身沒有太傅該有的樣子。
“你去請太傅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囑咐他。”
不一會兒,柳三白果然過來了,卻是衣衫不整,渾身酒味。一張尚看的過去的臉龐,也不修邊幅,鬍子拉碴。
周圍的人不由的都退了退。
柳三白渾不介意,懶散行了個禮,“見過皇后娘娘。”
“太傅大人要見得是陛下,也如此不講究穿著麼?”
他撣了撣自己滿是灰塵的袖子,“臣懶散慣了,也沒沒怎麼被皇帝召見過。”
“你若真有這樣子進御書房,只怕以後也沒有被召見的機會了。”
他臉色一白,終於明白過來。
可是眼下回去換衣服,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我給翠碧使個眼色,她會意道,“大人跟奴婢來吧。”
柳三白又看我幾眼,才跟著去了。
等再出來,已經是煥然一新的人了。
恰好,衛洵這個時候宣他,他臨走前躊躇一陣,終於還是朝我行了一禮,“謝娘娘提點。只是,不知道皇上難,微臣又該如何?”
我看了眼花壇上漂浮的陽光,平靜道“陛下從來不怕朝中人犯傻,相反,陽光太烈,才惹人生厭呢。”
花壇下流水湛湛,被陽光一照,銀子般閃亮。
怕他還是不明白,我只好說,“陛下不喜輔大人,你跟著說就是。”
他恍若大悟,立即搖頭擺尾離去。
翠碧一臉擔憂,“娘娘為何要幫這樣的人。”
“太傅也是大權,若是落在別人手中,便更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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