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生公主的棺槨到京的第七天,沈鯉穿著白衣去過平西院一回。
柳葉在霜生公主死後,似乎對沈鯉有著很大的怨恨,她一看見沈鯉,便冷臉攔住他,讓他滾。
沈鯉本就去的不情願,正撩袍要走,餘光瞥見一個小丫鬟在燒一扇屏風。
他突然衝過去,劈手奪下剩餘的半扇屏風。只用一眼,他便認出那是早前自己的筆跡。
他死死扣住丫鬟手腕,一字一句道:“這是哪兒來的?”
丫鬟被他捏的吃痛,臉上還帶著傷心的淚水,見他這幅吃人的樣子,半晌說不出句完整的話,只囁嚅出一個詞,“……公主……”
這時,柳葉奪下他手裡的屏風,冷笑道:“大人莫要碰公主的東西,我只怕她在泉下仍不得安息。”
沈鯉死扣住屏風,劍眉一擰,不肯罷手,“這屏風出自我手,是我的東西。”
柳葉卻大笑一聲,怒斥道:“沈大人好大的忘性,這屏風你早年送到書畫齋時,六公主用四百兩銀子買了回來,早就是公主的東西了,你憑什麼再拿回去。”
屏風被扔進熊熊大火中,出噼噼啪啪的聲,彷彿是女子的嗚咽。
在這些嗚咽中,沈鯉的臉色越來越白,那些前塵往事如同畫紙般,一頁一頁從他腦海中翻過。
他想起那日,官兵抄了書畫齋老闆的店鋪,還給了他整整四百兩銀子。
他疑惑,問事情緣由。
官兵只說,上面的人說他的字值這個價錢,要保他。
他當時以為是沈老大人或是哪位殿下,沒想到竟然是霜生公主。
她,原來竟是自己的恩人嗎?
他畫了很長時間,接受了一個事實。是他害死了她,害死了自己的恩人。
他長久的走神,更是換來了柳葉無情的貶斥,“我們公主心慈,對這屏風日日好生照撫,結果連大人的半分好臉色也沒換來。我不知大人今天來是要做什麼,若是因為心中愧疚,要給我們公主上香,就大可不必了。若是來看我們公主的笑話,屋裡還要許多您的字畫,包括公主仿寫的您的字帖,你可以看了夠了。”
當時但凡有一個人肯去看沈鯉的臉,就會現他的臉色隨著柳葉的話越來越白。
盆裡的火焰已經隨著屏風漲的老高,底下的沒有燃盡的字畫都漸漸現出原形。
沈鯉踉蹌了一下,在一片哭聲中倒退了好幾步,才精神狼狽離開。
他沒有去別處,而是直接來了我的建章宮。
我精神頹唐,他形容狼狽,兩人枯坐半晌,看著平西院那邊的天空升起的滾滾濃煙呆。
期間,沈鯉問我,“你恨我嗎?”
我搖頭,“皇姐說,你沒做錯什麼,你只是不喜歡她罷了。”
當時大局已定,無論沈鯉說不說讓六公主和親的話,父皇都會派六公主和親。
這件事所有人都明白。
我們坐到日落西山,畫院的人送過來了一幅畫。那畫師與我有些交情,讓我看看那副畫給六公主做陵前掛像合不合適。
皇室子弟死去,會由畫師挑出一副最好的畫做掛畫,供後世的瞻仰。也可以說是遺像。
掛畫需的莊重,表現逝者生前的地位、樣貌。
我展開那副畫,現那畫其實並不莊重。
是一副月夜跳舞圖。
圖中一紅衣女子做出奔月的手勢,縱身一躍,足底的鈴鐺劃出一片清輝來。
她的臉上戴了面紗,只露出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她的腳上只有一隻紅色繡鞋,另一隻腳則空蕩蕩的點在地上。
這真是一副好看的畫。
我問畫師,“怎麼會畫出這樣一副意境的畫?”
畫師說,“這是六公主在畫院留下的唯一的一幅畫。有一天,六公主急匆匆跑進畫院,求大畫師給她做畫。她一遍又一遍的描述月夜,河燈,柳樹等景色,讓大師給他畫了這樣一幅畫。”
他嘆息道:“大約是做了這樣的一個夢吧。”
這時,沈鯉突然栽翻在地,臉色清白,腰間笛子摔成兩截,我疑惑不解,費力了大力氣也沒能扶起他。
後來也只記得,他赤紅著眼睛,嘴唇顫抖,“我竟是認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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