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光晴好，一個眼睛彎彎的丫鬟笑盈盈的進來，先不拜我，反倒指著窗外道“外面陽光很好呢，公主不出去走動走動嗎？”
我扭轉身子，蹙眉埋進被子裡，不去看她，而是甕聲甕氣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她也不惱，大約吐了下舌頭，便躡手躡腳的遠去了。
期間，我聽見一陣陣衣料的摩挲聲。待四周徹底靜謐下來，我卻反而睡不著了。
扭轉身來，果然看見數縷陽光灼灼投在緋紅地毯上。我赤腳落地，看見向陽的軒窗大開，沒有什麼風，卻有一陣一陣的花香飄進來。
我探頭望出去，這屋子後面竟然是一個寬敞的花園，只見一排排紫色櫻花開的如煙似霞，層層疊疊的花瓣幾乎連線到了天際。
大趙的習俗，新嫁娘在成親前是要搬出能孃家的。大趙的公主們因為身份尊貴，並不用搬出皇宮，只需要搬出自己的宮殿在別的宮殿裡住些日子就是了。
我住的這一處地方，名叫凝露殿，傳說是以前以前的一位貴妃的寢宮。許是早年得寵的緣故，這宮殿加竟然比其他宮殿奢華富麗百倍，幾可比的上皇后的正宮。
我從窗子往外瞧的時候，正好看見暮雲城在訓斥一個丫鬟。
我隔了些距離，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見他臉色很是嚴厲。那一個雙鬟髻的丫鬟跪在地上簌簌抖。
身邊一盤只裝了吃食的盤子摔在地上，點心、鴨脖、糕餅一類盡數散落在地上。
“那是韋婕妤的人，打聽到公主喜歡吃的東西，趁機在裡面下毒，還好大人現的及時。”是那個早上叫起床的丫鬟。
她笑盈盈的立在門邊，一雙翦水秋瞳顧盼生輝，膚色白若細瓷，淺露出一雙梨渦。
她這麼一說，我卻想起，現在太陽剛鋪上窗欞，正是早朝的時候，暮雲城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公主還不知道吧，自從你與大人的很婚事定下了，總有些人隔三差五的來下個毒。大人不大放心，所以留下的時候難免多些。加上，今日是禮部為公主和大人量衣做婚服的日子。大人自然在府上。”
我打量她一番，笑笑，“從我成為公主後，從沒人敢這樣和我說話，你是什麼人？”
她雙手交握在腰前，給我行了福禮，白玉環佩叮噹響過，“不過是個商人的女兒，家道中落，被大人買了過來。”
她起身過來，“奴婢為殿下梳頭吧。“
我坐在一隻硃紅的繡墩上，由著她伸手攬住我的長，由上到下慢慢打理著。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像一個人。”
我說完這句話，她手下明顯一頓，繼而卻又是一笑，顯出並不意外的神情，“殿下是說楚國公主麼？”
“你知道？”
她繼續拿起手中的白色玉梳，從我頭中穿過，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樣，“大人提起過，他說殿下與楚國公主是好友，奴婢又和楚國公主長的像，所以特意讓我過來伺候您，換你一展笑顏。”
嬌鶯的臉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還有小順子，彷彿也沒多多久，這些人都消失不見了。
也不知道他們回去了沒有。
自從那看守公主府的督衛遇害後，他的屬下一部分被暮雲城削了職，還有一部分則依然怨恨著我們。也是本可以作威作福，生生被我們斷送了前程。
頭剛被挽好，暮雲城便走了進來，原本冰冷的神色已經後緩和了許多，還頗細緻的從一隻箍銀絲的盒子取出一隻步搖，在我頭上比劃了下。
“大人的眼光真好，這件青鸞銜心步搖和公主殿下的衣服很配呢。”
他恍若未聞，在我臉上掃過，停留片刻，轉頭道，“禮部的人來了嗎，張印。”
名喚張印的管事一連躬身道，“已經在外恭候多時了，奴才這就讓他們進來。”
那些禮部的人都是沈鯉的故人，有些曾經與我也照過幾回面，說不準有的還曾經在一個桌上吃過飯。
一個人給我量肩時，竟雙手顫抖，拿不住布尺。
我冷然一笑，“怎麼，我竟這麼可怕？”
那人撲通跪倒，不住磕頭。
“我曉得外面怎麼說我，不過是弒母害友，如今有忤逆兄弟，和輔連手，逼迫我皇兄退位是不是？”
其餘禮部的人都大驚失色，立即跟著跪下來。
暮雲城平靜的看著地面的重重人影，沒有因為我的話生氣，只是皺了下眉，“沒見著公主不滿意嗎，還不喚個人上來。”
其他人面面相覷，頭低低埋著，誰也不敢上前。
“算了吧，當年三公主出嫁前不是有人送了一件嫁衣入宮麼，那嫁衣蒙塵已久，放著也是放著，不如給我用吧。你們下去吧。”
直到我說了這些話，那些人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魚貫而出。
“若是在府內便也罷了，偏偏是當真著這些人的面，明日只怕又要傳出趙國公主囂張跋扈了。”暮雲城嘆息一聲。
我恍惚覺得自己像回到小時候，做錯了什麼，母后，四哥都是這樣，一面寵溺的埋怨，一面又把事情打理好。
暮雲城見我看他，卻不說話，臉色古怪一陣，突然起身走了。
我半晌沒明白，手已經先一步拽上他的袖子。
他停下，語氣有些凝重，解釋道“我聽說多三公主的那套嫁衣，上鏽青鸞九鳳圖。我的和禮部說一聲，婚服也要青色才行，不然不大相襯。”
我啞然片刻，看著他挺拔的身姿消失在門口。
為我梳頭的丫鬟笑嘻嘻道“還從沒見大人為什麼事急過，卻對這次的婚事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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