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洵的身體在這一年的夏天,斗轉直下。
他咳的越嚴重,藥師加大了藥量,那藥苦的很,柿子糖的分量也開始加多。
再加上夜間睡眠不好,爐子中的醉煙羅花粉也加的更多了,聽丫鬟說,夜間進屋,連尋常人都感覺到悶熱,難以呼吸,唯獨衛洵沒有絲毫反應。
有一天,衛允和我在御花園中閒逛,看見衛洵單薄的背影,我趁機勸諫道“洵親王的病看起來,越嚴重了。朝中政事又大半壓在他身上,總是對養病沒有益處,不如先交給旁人,讓他好好養著吧。“
衛允正攀著一枝雪白梔子花,用金剪刀剪下,扔進我懷裡,“他還這般年輕,怎就忽然這樣了。也罷,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親王掌權,本就不是好事,衛允當年本來想要殺死衛洵,後來改變主意,至今也讓人不知道緣由。
如今衛洵重病,正是可以趁機奪權的時候,衛允怎麼會不肯?
七月,衛洵在朝中拜別,解下銀白官服,著雪白中衣,解開玉冠,披出殿。
我站在書房簷下,看著他從烈烈日頭下往外走。
那落寞的背影,最終回過頭來,悽惶一笑。
或許,他最終也不會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了這一步。
而我眼前,彷彿又出現很久那一天。
小順子撲過來,抓著我的手腕,十分緊張道“趙國新來的輔大人,可厲害了。年級輕輕,受萬民敬仰,至今還未娶妻,我們要不要送禮啊……“
有人去給衛洵打傘,披上一層紫色披風,向宮外走去。
而我身後,小順子輕輕為我打著扇子,“娘娘,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候到了。“
衛國皇后,喬氏,是錦州刺史喬巖的女兒。喬巖早年名聲很大,是一代大師,他手下的弟子遍佈衛國各地,有到朝廷做官的,有在各個州府間行商的,甚至是做駙馬、將軍,應有盡有。
喬巖快五十才得到一個女兒,寶貝的很,求親的人也非常多。但目光遠大的刺史大人,最近選擇將女兒嫁給了當時的太子。
太子從來春風和煦,對娶的這位太子妃十分包容,無論太子妃要什麼都傾盡全力找到給她,從來沒有對她過一次脾氣。
即便是做了皇上,在那最容易被美麗女人誘惑的時候,也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立喬氏為後。
我做貴妃後,時常去給喬氏請安,若是衛允在,她的脾氣會好些,衛允不在,便經常大聲怒。
我和小順子去給她請安時,正碰上她心情極度不好。
日頭已經上升的很高了,向陽宮的採惠扯了扯身上的短襟,斜著眼在屋簷下找什麼,“娘娘說了,找不著那隻狸花貓,今天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其他丫鬟唯唯諾諾,都放下手中的活,去找那隻狸花貓去了。
沒有皇后傳喚,我們不能進入向陽宮,而沒有皇后的命令,我們也不能離開向陽宮。
所以,站了一會兒以後,小順子有些不耐煩了,“這算什麼,分明是故意晾著我們。“
我伸手擋住陽光,看著那些丫鬟在屋簷下四處奔走,一邊跑,一邊拿著貓吃的食物喚它。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採惠趾高氣揚的看著我,“娘娘笑什麼?“
我說,“貓這種動物,你越是找它,它越是不肯出來,你越是要親近它,它越是抗拒。等你不找它的時候,它自然就湊過來了。“
採惠嗤笑“你懂什麼,這狸花貓是我們娘娘的愛寵,我們照顧了好幾個月,而你連見都沒見過,也敢胡說?“
小順子譏笑回道“你們這般大張旗鼓,別說找貓了,就是個人都該被嚇走了。我們娘娘是不是胡說,你不妨等個個把時辰,它也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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