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禪推門進去，徐鈺正坐在銅鏡前挽頭，高高的髻下，雪白的額頭上疤痕還在，見她抬手便要將花勝帶上，他走到了她的背後。
兩個人在銅鏡裡互相望著，都是寂寂無言。
她的手指纖細潔白，在銅鏡裡白的透明，輕輕的按在自己的額頭上，“殿下，別看。”
他走到她的身後，寬大的手掌按在她的肩上，輕輕的將她轉過來，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裡倒出兩盒寶藍色琺琅盒子的脂粉來。
“殿下，這是？”
他從她的妝奩裡找出畫眉的小刷子，在凝如脂膏的小盒子裡輕輕一沾，“宮裡以前流行桃花妝、杏花妝，在額間畫上一朵應景的花，好看的很。”
徐鈺笑道:“殿下喜歡哪個？”
他默默不語，用手指沾了點白色的細粉在她額上細細抹著，畫出淡淡的輪廓。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用淡粉的胭脂描出精細線條。刷子在她額頭上輕輕柔柔的走著，她的長睫定在他的臉上。
一個面目端和，溫潤如玉。
一個皓齒明眸，容顏絕世。
待刷子停下來，他的視線第一次與她真正碰上，“我喜歡這個。”
她扭過臉去，銅鏡裡的一張臉眉目如畫，尤其額間一朵雪白佛陀花，恣意怒放。
那疤痕裡像是生出了淨土，長出了最潔淨的花朵，將她的一張臉從凡塵中繪出。
那你喜歡擁有這佛陀花的人嗎？
她看著自己的臉，心裡問。
“徐鈺，我曾經想過，在宮裡待一段時間就遁入空門。但我如今遇到了你，我不得不對你負責任。世間風月不過曇花一現，我們成親之前從沒來的及好好相愛，但以後，我想，或許，我做大殿下，你做大皇子妃，長長久久的生活在這宣京裡，你願意嗎？”
徐鈺怔愣，當初兩個人的婚事，全憑皇上和自己的父親做主，他們二人連面也沒有見過，便被迫向天地磕頭，拜天地。
這些話，她第一次聽到，已是心神一蕩，唇角像後勾起，一個大大的笑臉露出來:“我願意。”
那大約是幽王府裡最平靜的一段日子了，她每天坐在窗前，看著趙禪帶著十三殿下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教他詩書禮儀。
這些和諧的日子就像珍寶一樣，珍貴異常。
她支著下巴，十分坦然的享受著午後的時光，聽著王福報告前朝的風雲詭譎。
“二殿下被拘禁以後，以曹老將軍，徐將軍為的幾個大將，還有輔閣內的老大臣們，近日都聯名上摺子，請求皇上立大殿下為太子。工部、吏部雖然舉薦四皇子，但也成不了氣候。說到底，大殿下是嫡長子，坐上太子的位子名正言順。”
她滿意的點點頭，這一切都按照著她制定的道路前行。
但還差一點，就是大殿下對儲位的決心。
“皇上讓誰做太子不過一句話的事，我只怕大殿下繞不過彎來不肯做太重。你去告訴那幾個老臣，讓他們親自到府上來，以性命做賭注，脅迫大殿下答應做儲君。”
王福拱手，“是。奴才一定盡力去辦。”
在他即將退出去時，徐鈺問道:“那雪狐怎麼樣了？還是不吃不喝？”
王福有些尷尬，自從那狐狸回了府，就被關進籠子裡，不吃不喝好幾日了，後來只勉強舔一舔雪地，將命一直吊著。
“哼，它既然這樣護主。你把這個丟在它眼前放著，我到要看看它還能堅持多久。”
徐鈺丟過去的是一把寶劍，正是當日趙靖刺穿獵戶胸膛的那把。
因為劍是徐鈺拔出來的，劍身未被擦拭乾淨，還帶著一絲絲暗紅。
王福捧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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