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念回來看到那麼多人圍繞著她，她感到很驚訝，大家見她醒來才鬆了一口氣，媽媽又開始哭“我以為你老毛病又犯了，肖凱說不用送醫院，讓你躺一會兒就好，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丁緗也是紅著眼眶蹲在一旁，看到她醒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轉身去抱虎牙“沒事啦，沒事啦！”
“我們看你半天不出來，敲門喊你你也不開，一推門你就又躺著了。一點預兆都沒有。”肖凱皺著眉頭，帶著溫和的嗔責望著她，似乎責怪她為什麼不提起打個招呼就走。
“還是得去看看，西醫不成就去看中醫。”爸媽對視一眼，非常果斷“今天正月十三，他們應該都開始上班了，明天我和你爸就去問問。”
唐念念想開口，卻突然有些如鯁在喉，她想到方才的所見，轉頭望向那幅圖畫，果然，高越已經不在了。
這個塵世這麼好，他還是走了，不只有他，還有沈眠，如果沒有慕秋瀾，他們本來可以度過很好的一世的。
她也一樣，眼看著一切朝夕旦暮間就會從指尖流逝，她怎麼捨得放下這些溫暖。
“我沒事。”定了定心神之後，她對爸媽說“真的沒事，再遇到這種情況就別管我，我會很快回來的。”
爸媽有點茫然，回？回哪兒來。
可是丁緗卻聽懂了，這和奶奶的那些本事有些類似，這世間總有些體質特異的人，沒什麼好避諱的，她帶著幾分試探輕聲問“是走陰嗎？”
“對！”唐念念終於想到一個好主意解釋這一切“差不多是這樣，雖然我人躺在這兒，但我心裡清醒著呢，我會回來的。”
肖凱不失時機的點頭附和“對對對，這個我也知道。”
這個答案似乎讓爸媽更加驚駭，可是唐念念不想給他們問的機會，她只好裝作一副有些不耐煩的樣子擺擺手，想要岔開話題“總之沒事兒，我心裡有數，我會回來的。”
爸媽知道女兒的脾氣，尤其是拗起來，一點餘地都沒有，她從小就是這樣。
他們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的開口說“真的每次都會回來嗎？”
這句話問的唐念念眼眶一酸，她輕舒了一口氣調整情緒，笑著面對她的父母，儘量讓自己顯得胸有成竹“當然了，每次都會。”
安撫了爸媽之後，唐念念和肖凱一起帶著那幅畫去到外面的十字路口，肖凱不知道她為什麼執著於這麼晚還要專程來把它焚燬，卻相信她一定有自己做這件事的理由。最後還是肖凱用自己的打火機點燃了那幅畫，他陪唐念念靜靜站著，她望著明滅的火焰靜默了很久。
“你知道嗎，今天高越真的走了。”她輕聲說著，沒有任何情緒流落，心底有太多的悲傷和不甘，話到這裡卻終歸於淡淡“還有沈眠，他們一起走了。”
“走？”肖凱不太懂，可是提到師父他就很難過，可是師父不是已經走了一陣子了，他忍不住心底的疑惑，輕聲問“去哪裡？”
“輪迴。”唐念念抬眼望著街口的路燈，彼時已是深夜，這裡沒有行人走過了“一切重頭來過也是好事吧，只是對高越來說……”她想到自己也終將和高越一樣成為記憶不滅之人，莫名覺得悲涼“肖凱，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再也不會回來的話，你也會很好的生活吧。”
“我當然不會。”肖凱脫口而出，他早就料到唐念念有朝一日會問他這個問題，而這個答案他已經在心底想了無數無數遍“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不管前路有多艱難，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對，對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不是嗎？”
唐念念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沒有作答，肖凱望著他沉默片刻，輕嘆一聲，和她一起肩並肩站著，望著夜幕下未熄的燈火“我想和你一起去做這件事，爭取我們一起活下去，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一個人不在了，那另一個人也會幫忙照顧好家人。”
他話音未落，唐念念就很堅定的打斷了他“如果真的有人不在了，那那個人也決不是你。”
肖凱笑了“所以說真到了那一天，我會代替你好好活下去，至少我不能留下遺憾，覺得我甚至都沒有努力。所以你至少給我一個機會跟你一起。”
他說完這話，伸手握了握唐念念的手，他的手很溫暖，那是屬於人間的溫暖，唐念念微微闔眸，露出一點微笑“我會記得這句話，或許滄海桑田，我都不會忘記。”
“我也不會忘記，”肖凱不知道滄海桑田之後他還會在哪裡，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記得所有的事情，但是有一點他很篤定“至少這輩子一定不會。”
唐念念長舒了一口氣，綻開一抹笑容。相比記憶不滅的人，普通人的壽數真的太短，他們不斷的輪迴、不斷的擁有新的際遇和風景，這麼一來最好的一點就是，他們不會一直停留在一處、耽於一種情感，這真好，永遠都有嶄新的未來，所知所感也總是常新。
她也知道，時間會把一切沖淡，不管多麼強烈的愛和恨，留到最後的只剩下不甘，他們只是芸芸眾生裡的一員，沒有至死不渝的愛，也沒有生生世世的追隨。
